魏國公別有深意地看了看周圍呆若木雞的官員士子,用心照不宣地眼神和陳奉、孫隆拱手告別,老奸巨猾地帶着後府軍士卒走了。這御狀的結果只能由天子聖裁,此案又不是刑案,不過是將國子監衆生員誅了心、喪了德、毀了名,沈重的女眷又沒真的被壞了名節,涉案雙方又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何必多事得罪人。不管今日這事,是誰引起的,是誰謀劃的,是誰發動的,後面誰會處心積慮地趁機撈取最大好處,誰會平衡平息後果,都和忠心耿耿、不攬權、不幹政的魏國公沒有半點關係。魏國公的人馬,百姓自是不敢攔阻,急忙閃開通道,就看見笑得惡形惡狀的一衆南京勳貴子侄,魏國公笑着瞧瞧神清氣爽、捶胸頓足的平江伯世子陳啓,理解得罵着他們,帶着一齊走了。
陳奉和孫隆面面相覷,彷彿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結果。雖然從始至終,兩人都完全參與和推動,暗室謀劃、分派人手、傳遞消息、控制節奏、協調調度,甚至還親自上陣演了一出公正無私、一心爲民的戲碼。只是這麼多的轉折起伏,到了午門公審的時候,不是應當更加曲折離奇、高潮迭起嗎,那沈重竟然只是三訴,就三招兩式的贏了,贏得竟是如此輕鬆。要知道對手是誰,不是百姓、不是商賈、不是大戶、不是官員、不是勳貴、不是宦官,不是親王,而是誰也惹不起、誰也碰不得、誰都無可奈何,甚至天子也得低下三分頭的上千名國子監的讀書人,竟然贏了,贏得在場官員文人竟是無話可說。陳奉和孫隆感嘆着沈重的謀劃如此簡單,一點都不復雜,就是散播一下流言、誘惑百姓瞧瞧熱鬧、聽聽音樂,喊幾句口號,讓自己公正嚴明說幾句話,而沈重則去敲一下登聞鼓,再含悲帶淚地控訴三聲,就讓這些把皇爺都逼得三十年自困深宮的士子文人打了個萬劫不復、臭名遠揚。二人帶着震撼、得意、解氣、迷茫的情緒,不屑地瞧了瞧垂頭喪氣的近千生員和癱在地上呆若死人的李濟世等人,冷眼看着文官們灰頭土臉、心有不甘地團團散去,也起身帶着番子走了。
朱國炸、徐憲卿六人也是心事重重,那朱國炸衝着其他五人道:“諸位大人,既然案情已明,你我即爲主審,也當整理一下案卷,以免錯漏不實,到時候也好和陳公公一起聯名上奏。就是國子監的生員學子,也當安撫一二,免得再滋生旁事,你我同去王大人的國子監如何?”其他五人自是明白朱國炸的深意,本案暴露了東林黨東山再起的意圖,又將這麼多東林後起之秀、門人子弟打得聲名狼藉,當然要找個光明正大的藉口,好好參商纔是。於是六人便紛紛起身離開,一路上不理其他黨派官員的冷笑譏諷,給十來個同黨打着眼色,王象春喊着一衆生員扶起李濟世等人,一齊回國子監。身後偌大的午門,再無官員士子,只有萬千百姓圍着沈家班鬧騰,不一會兒,一曲“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嘆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傳來,伴着六人及身後近千學子,沉默着去了。
朱國炸環視衆人一圈,沉聲說道:“本是讓年輕人給那沈東海一個羞辱,給宮裏那位添添堵,即使不能收回成命,也當收斂收斂性子。這朝廷大事,遼東大局,不問朝臣,不問忠正,卻問草民,是何等荒謬。不想如今小事兒弄成大故,陰溝裏翻船,竟是折了這麼多後輩。”說道這裏,對沈飀說道:“那李濟世和周世安等人的善後,以及今日吾等無奈,還請沈大人書信給李道甫和周季候解釋一二。”見沈飀點頭,便繼續說道:“那沈東海年紀輕輕,心胸竟是如此狹小,手段如此陰狠。不過是年輕人玩笑,竟是一出手就斷人清名前程,若是不除,日後必是奸佞大患。只是此時其人聲名正旺,又善於煽動民意,吾等此次剛剛失手,士林中已是再難有所動作。老夫當去信京中,讓繆又元居中聯絡,說動朝臣同仇敵愾,朝堂上用奏疏淹了他,天子前衆口鑠金要他好看。想他年方十五六,能讀過多少兵書戰策,能有幾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