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五章 夜半殺聲將卒哀
    天色大亮,萬里無雲,北京安定門外,一片肅殺之氣。

    楊應聘、趙興邦、熊廷弼幾人都躲在城牆上,看着城外一千八百鐵騎如林而立,不動如山。細細瞧着京營將士,個個如狼似虎、穩如泰山、神色自若、氣勢昂揚,一派強軍之勢撲面而來。

    於此靜止肅殺場面對照的,正是安定門內源源不斷流出的大號騾馬車輛,滿騰騰地匯成一股大潮,出安定門一直向北流去。

    “都是四五歲口的好馬啊,將士也都是青壯,虎狼之氣十足,確是強軍!”熊廷弼點頭讚道。

    趙興邦指着城下的大軍對熊廷弼怒道:“人手一支三眼火統,馬鞍上還有一支,哦,左右還掛着兩把馬刀、騎弓和箭矢。裏穿棉甲,外套鐵甲,最外層還套了件鎖子甲,更離譜得是臉上還帶着鐵面具,這都武裝到牙齒了,騎兵都穿成步兵了,再要沒點氣勢,我現在就跳下城樓噴他。”

    楊應聘始終沉默着數數,半晌苦笑搖頭,對熊廷弼說道:“四百輛大號騾馬車輛,光騾馬就是上千頭,車上全都是滿騰騰的,迅雷銃、鷹揚銃、神火飛鴉、柺子銃、還有猛火油和火藥,呵呵,光火藥就能炸平半個京城,沈大人這是要火燒遼東麼?”

    趙興邦補充道:“大人您再看看,後面還有車輛呢,哈,虎蹲炮、臼炮、佛郎機炮車和火箭車,也是騾馬拉着,大致數數上百輛,得,沈監軍的步兵又改炮兵了。”

    楊應聘向城裏面瞧去,忽然說道:“不對,還有,趙大人,你看看炮車後面,還有幾百車輛吧,那是什麼,都蓋得嚴嚴實實的,是不是沈小子和邱中這兩天偷偷製造的利器。”

    趙興邦張手一望,氣道:“車輛有二三百輛,旁邊還跟着二百餘工匠,領頭的潘林我認識,是將作監的大工匠,極有能耐,想不到不光搬東西,這人他也沒少劃拉。熊大人,若是你一支騎兵子營都能有這樣的裝備,這朝廷能否支撐先不說,就是趙某人也能替天子掃平遼東。”

    熊廷弼心裏得意,臉色卻是假裝憤怒,反正沈重劃拉多少還不是用於遼東,就算那小子奸猾,自己堂堂一名遼東經略,還不能明騙暗搶麼。於是故作生氣說道:“兩位大人莫急,等老夫見了罵他,這小子多早晚了,還不出來,年輕人真不懂事,當好好教導纔是。”

    楊應聘和趙興邦一齊不屑冷笑。

    車輛已備,三軍皆至,沈監軍卻是半點蹤影欠奉,等熊廷弼都開始發火了,才瞧見沈重衣衫不整得帶着六名親兵,縱馬而至。馬成兩腿一夾,急忙迎上,衝着沈重媚笑道:“恭迎沈大人!”

    沈重猛見一個周身鐵甲、臉罩面具的騎士忽然迎來,嚇了一跳,聞聲怒道:“你是何人?”馬成連忙解下面具,笑道:“大人,是末將,馬成。輜重已備,民夫工匠已齊,三軍整裝待發,請大人號令,可能出征?”

    沈重也不理他,縱馬軍前,瞧着一個個穿得和大糉子似得,馬上掛得如同兵器雜貨鋪,一匹匹戰馬被壓得渾身微微發抖撂着蹄子,心裏的火苗子就蹭蹭直竄。信手指着一名鐵甲騎士,冷聲問道:“穿這麼多,你可累得慌?”

    那騎士挺胸擡頭,氣壯山河得叫道:“回大人,昨天將銀錢交給俺娘和渾家,昨夜王總旗又告訴俺們跟着大人準能活命,從前天到今早連油帶肉吃了四頓飽飯,小人不累。”

    沈重指着他大罵道:“可是馬累!大人我瞧着眼累!馬成,給我滾過來!”馬成聽沈重發怒,連忙滾鞍下馬,躬身立在沈重馬前。沈重冷冷問道:“這就是你遵照我的指令,養馬力練腳力的樣子?”瞧着馬成不敢擡頭說話,便說道:“分出馬車,以乘爲單位配屬,讓這幫雜碎都給我脫乾淨了,只着棉甲牽馬而行,尤其是那個鐵面罩趁早給我扔車上去。”

    馬成苦笑道:“不是大人吩咐一切以實戰爲主麼,若不全副武裝,敵人突至,緩急間難以應付。”

    沈重冷笑道:“就你這行軍法子,恐怕沒走出二十里,這人馬就累死了,一羣死人別說迎敵,跑都沒有力氣,還不快去!”

    馬成連忙領令執行,一時間肅然殺意盡失,上千人手忙腳亂地脫下盔甲,胡亂扔在騰空的車上,牽着自己的戰馬扭七扭八地站好,一起目視着沈大人。

    沈重騎馬上前,拿着馬鞭指着一名士卒,陰森森地問道:“你的盔甲兵器在哪裏,去給我找出來。”那士卒爲難得瞧了瞧堆得亂七八糟的車輛,哭喪着臉答道:“大人,小的找不着。”

    沈重氣得一鞭子下去抽在他肩上,罵道:“連盔甲武器都找不着,你打個屁仗。”打了幾鞭子解了氣,回頭叫道:“大柱,每衝扣五十兩銀子!馬成,讓他們重新整理,什麼時候一炷香內全部武裝好,什麼時候出發!”

    馬成連忙一疊聲的下令,卻是鬧鬧騰騰了半天,也沒分清自己的裝備在哪裏。馬成苦着臉走到沈重身邊,回道:“大人,這武器盔甲也沒個編號,實在分不清楚,要不讓工匠打上印記如何?”

    沈重不陰不陽地損道:“這武器、盔甲都是一個式樣,你要學裁縫量身裁體不成。不會一車裝武器,一車

    裝盔甲,鐵甲和鎖子甲分別放置,按人頭順序領取麼,你脖子上長得那個東西是怕別人笑你長得矮,才安上去的麼?”

    馬成哭笑不得地說:“大人您早說啊,您早說末將不就瞭然了麼。”說完轉身忙去安排,暗歎小白臉長得好看,卻心裏變態不好伺候。

    一時衆將重新武裝齊全,肅然站好,才喘了一口氣,就聽沈大人說道:“卸甲,一炷香後襬放不齊,未列陣站好的衝,再罰五十兩銀子。”三軍將士一齊唉聲載道,忙不迭地又折騰起來。

    沈重無聊地四處張望,忽然見熊廷弼三人偷偷溜到裝着火箭和手雷的馬車處,想要掀開探看。沈重忙大聲喝道:“蔣海山,將那三個偷窺軍機的老頭,給本監軍抓過來。”

    蔣海山和幾個手下縱馬而至,瞧着也不認識,便一把抓住三人帶回扔在沈重馬前。那趙興邦狼狽地從地上爬起,連忙去扶楊應聘,嘴裏還罵着:“好大的膽子,敢扔兵部尚書,不要狗命了麼?”

    蔣海山一聽,如遭重擊,撇嘴幽怨得看了沈重一眼,領着幾個手下灰溜溜藏進了騎兵營的身後。

    熊廷弼倒是不氣,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對沈重笑道:“沈小子眼力倒好,即是被你瞧着了,你就直說那車上裝的是什麼物件,讓你和邱中鬼鬼祟祟得忙了兩天。”

    沈重也不理楊應聘和趙興邦的怒視,對熊廷弼使了個眼色壞笑道:“路上怕兒郎們行軍辛苦,備了些酒水,因怕朝廷責怪,便不敢公開。些許小事,至於一個兵部尚書,一個兵部給事中,一位遼東經略做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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