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八章 旌旗兩千上泉臺
    沈重咂着嘴笑嘻嘻的搖頭讚歎着:“上千人啊,是連着大車和騾馬麼?來襲,來襲,這來襲的標準是什麼,是不是凡是朝我方向靠近的都是來襲?五級險情,馬指揮啊,幾百個百姓就是五級險情,若是到了遼東遇見韃子,當幾級險情啊?”

    馬成等人都是羞愧地低頭,不敢接茬,今兒的預警方案執行得倒是漂亮,只是啓動得有些小小的輕率,對,就是小小的,沈大人不是一向教導軍中無小事麼。

    沈重瞧見他們一個個都和啞巴似得,死挺着不吭聲,氣得用手挨個指着罵道:“王福大人,您在縣城外就發現他們,哨探不問不查,回馬飛報,然後三百鐵騎就這麼一路跟着到了大營,既不攻擊也不逃跑,遠遠看着真是深得黏住不放的兵法要領。”

    “李晟大人,您營外集合人馬倒是迅雷不及掩耳,可是您和王千戶的騎兵加起來有六百多人吧,您的軍隊和王千戶所部對面而站是爲了對稱好看不成?”

    “田大壯兄弟,外有援軍,內有千騎,左右都是炮車和火箭車,火銃也是齊裝待發,您就如此巋然不動是爲了耍酷吧,可我也沒見着人家隊伍裏有女人啊?”

    “哦,還有吳天武大人,這後營門外一目千里,連只鳥都看不着,你和三百部下要決死衝陣,死戰斷後,是不是早了點?”

    “咦,這不是我忠肝義膽的親軍千戶蔣大人嗎,你救主之心非常難得,當須誇獎,只是下回我還要指揮作戰,能不能等我發號施令完了再扛着我走?”

    馬成等人當時沒有感覺,習慣使然,此時聽見沈大人連諷帶刺地數落,想想也是不好意思,都是低聲喫喫偷笑。馬成上前一步,殷勤說道:“沈大人,屬下也不是沒有腦子,這一邊按照預案執行,一邊心裏也嘀咕着是不是小題大做了,只是軍令已下,只好死撐到底。主要還是最近大軍訓練過猛,這神經繃得太緊,再這麼下去,必然出事,還請大人考慮。”

    沈重仰頭想了想,說道:“這倒也是,雖然從頭到尾執行地都不錯,只是腦子都僵死了,看來是需要放鬆了。馬成,傳令下去,今天全部撤回大營,不許着甲,不許持兵,只需休息放鬆,全部應急方案一概暫停。那方知縣不是來勞軍了麼,乾脆就準備酒肉,與民同樂,一同喫酒聊天,觀看節目。”

    馬成等人都是大喜,忙問道:“可是大人這幾日排練的戲碼,大人也不讓瞧,光聽了幾支曲子,就知道定是好看,末將這就下去準備。”

    沈重衝着剩下的幾個千戶說道:“盧龍父老前來勞軍,你們隨我一起相迎,剛纔把人家嚇成那樣,一會兒都誠心道歉,不可寒了地方百姓之心。”衆將皆是恭身領命。

    等沈重等人出得營門見了方知縣和一衆士紳,急忙上前寒暄解釋致歉,方知縣和盧龍縣的士紳文人卻一反剛纔膽戰心驚的嘴臉,一個個都是倨傲不理,彷彿來此勞軍只是盡了義務即可,不耐煩多加理會這些低賤武人。

    沈重心裏也是暗暗冷笑,心中有氣,這文人官員不把自己當回事還是第一次遇見,想來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還真是封建社會活生生的寫照。只是自己從前在紹興,有溫家照顧,自己又不參加文會,還沒有體會過文人冷眼。就是南京北京之行,那些文人士子因爲要噁心萬曆皇帝,也是找上門來打壓,打壓也代表着重視不是,沈重自是反擊之餘還帶着竊喜。而朝堂上的官員,雖是想直接滅了自己,可是也因爲萬曆皇帝袒護,一衆執事太監幫襯,倒也沒有落了下風。

    沈重此時才深切體會到,自己平日不以爲然打着“草民”的口頭禪。開着文官士子的玩笑,居然還爲佔了上風而得意洋洋,是如何的可笑。現在這位七品縣太爺和十來個舉人,竟是絲毫沒有將自己和一衆將卒放在眼裏,不是自己成了全體文士的公敵,不是自己擔任了以往宦官職位的監軍,不是自己剛纔將人家嚇得屁滾尿流,而是因爲自己等人僅僅是個白身草民和低賤武夫,不是敵視,而是徹徹底底的蔑視和無視。

    巨大落差的打擊和初次被藐視的冷淡,沈重悲哀之下竟是氣血衝涌,便裝模作樣地懶洋洋瞧了他們帶來的糧食酒肉,撇着嘴哼道:“兩千大好男兒不辭辛勞,不避生死,爲國赴難,勇往遼東,上解天子憂心,下解遼東百姓之苦。你們就用這些破爛打發應付,可有絲毫忠君愛國,禮敬勇士之心?”

    方知縣義正言辭說道:“盧龍縣官倉空虛,盧龍縣百姓也是嗷嗷待哺,就這些食糧酒肉還是從全縣父老嘴裏省下來的,再多沒有。即是東西已經送到,本官職責已盡,這就告辭了。”

    方知縣等人轉頭就走,幾位文人都是仰頭喫喫冷笑跟着,一位士紳還高聲喝罵一同輸送糧食的百姓:“還不放下東西就走,想着也做賊配軍麼?”

    沈重大怒,對蔣海山傳令:“送方大人回衙門,順便瞧瞧官倉可是空的,若是糧食尚多就給那些嗷嗷待哺的百姓發些,剩下的取回來充作軍用。還有這幾位士紳皆是聖人子弟,必是肯舍家爲國的,咱們不可冷了人家一片愛國之心,就麻煩些隨着回去,將人家的心意一併取來,拿了多少記得讓人家畫押,別到時候落下虧空。”

    方知縣聽了大怒,衝着沈重大聲斥道:“煌煌大明律法之下,你敢搶劫官倉和百姓?”

    沈重笑道:“胡說,本監軍開倉放糧替你救濟百姓,至於他們,是人家舍家爲國,何談搶劫,再說他們是百姓麼?”說完不理蔣海山如同土匪惡霸的嘴臉,轉身率領憋氣又解氣的衆將進營去了。

    熊熊燃燒的火焰,烤着整隻肥羊,沈重一邊嫺熟地翻滾一邊刷着作料,那肉都是金黃的,滋滋冒油,香氣瀰漫,饞的周圍士卒都是口水直流,卻畏懼監軍大人,不敢上前。

    沈重瞅着他們一樂,罵道:“都是要上疆場送死的賤命,裝什麼樣子,上來自己割取。”說完切下後座一大塊肉,喫得滿嘴流油。一個士卒忍不住小心翼翼得上前,見沈重也不理他,便急忙切下一塊塞進嘴裏使勁咀嚼起來。有了這個帶頭的,其餘士卒都是一擁而上,不一會兒就分了個乾淨。

    沈重衝着一個叫唐黑子的兵卒笑道:“黑子,這一路苦不苦,是不是被操練傻了?”

    黑子先是搖搖頭,馬上想着沈大人最愛收拾說假話空話的性子,便實話實說道:“雖一路苦些,可是不打不罵,有銀子,喫飽飯,聽說一會兒還有戲看,比起過去就像是富貴人家的日子,就不覺得苦了。”

    沈重笑了,又問道:“黑子,馬上就要出山海關,到遼東戰場了,怕不怕?”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