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二十二章 烽火將至天下焦
    天命汗的大軍,如同浩浩江海,鋪天蓋地,穿過東北羣山間的通道,在遼陽東門紮下大營。北京大太監孫隆,親自押運的輜重車輛,如同涓涓細流,源源不斷從南面進入遼陽,將南城擠得水泄不通。

    鐵騎奔流,縱橫於東北平原,耀武於遼陽軍陣前,遮蔽了身後海水般寬廣的大營,守護着天命汗羣雄在三號山寨登高眺望。馬嘶人叫,三軍沸騰,川軍士氣昂揚、熱火朝天得搬運着數不清的輜重軍資,感嘆着正同天子近臣共話家常的沈大人,手腕高超,人脈深厚。

    孫隆笑嘻嘻地瞅着沈重,慢條斯理說道:“沈小子,平日裏總是擠兌雜家不仗義,你看看這些火箭和手雷,都是雜家親自督造,你看看那些炮車和火器,都是雜家給你截留的,你再瞧瞧這些銀車,也是雜家爲你從內帑支出中強扣的,如今雜家又不辭辛勞給你送來,你小子當如何報答?”

    沈重殷勤地拍着孫隆的肩膀,爽快說道:“那還有什麼說得,遼陽決戰的大功歸於天子,小功歸於你我,再雞蛋裏挑骨頭弄些過錯,歸於朝臣就是。”

    孫隆豎着大拇指笑道:“敞亮,不枉雜家爲你辛苦了幾個月。”

    沈重笑道:“只是銀兩不多,就不惦記你了,遼陽大戰,正需要川軍使勁兒,需要賞銀鼓動。”

    孫隆笑道:“那是自然,雜家再不爭氣,也不會和這些苦哈哈的士卒搶飯喫。只是守住遼陽,你可有萬全把握,這遼陽烽火即是大功,弄不好也是大過啊。”

    沈重疑惑道:“這話怎麼說的?”

    孫隆笑道:“你和熊大鬍子的奏疏剛到朝廷,就惹來了紛爭。天子自是長臉,兵部也是支持,可御史卻紛紛彈劾你超出監軍職權,激怒建奴再惹遼東烽火,恐將壞了遼東大局。這彈劾的奏疏都快淹死你了,因此遼陽之戰,務必萬無一失纔好。”

    沈重笑道:“走,東門城樓正烤着羊肉,小子陪你飲酒觀兵。”

    天命汗等人,遠遠瞭望着遼陽城內外,看着城外一道道溝壕工事,以及城內縱橫交錯的掩體,都是吸着冷氣,對遼陽大戰一齊猶疑起來。

    費英東說道:“大汗,我親率大軍,雖是一日而下東北外圍山寨,可是傷亡了二千多勇士,慘勝如敗啊。您再看看遼陽內外的準備,怕就是攻下城池,也難免死傷過重,消耗太大。我還是那句話,遼陽能戰,但此時情勢不可戰。”

    莽古爾泰氣道:“費英東乃是萬人敵,這麼險要的山寨都能一日攻下五座,怎麼面對遼陽卻沒了膽魄。開原、鐵嶺、清河,哪一個城池不是堅不可摧,張承蔭、杜松、劉鋌、馬琳,又哪一個不是名將,一個小孩子統領的幾萬廢物,何足掛齒,我自領軍替父汗拿下,給四哥報仇。”

    皇太極搖頭道:“費英東額真擔心的不是能不能攻下遼陽,而是損失過大的後果,若是與明國拼消耗,咱們就入了下乘,勝而不勝,不敗而敗。”

    天命汗對費英東說道:“你既然主張不戰,也做了速戰的準備,又剛剛和遼陽軍交了手,便詳細說說遼陽軍的戰力。”

    費英東點頭說道:“遼陽軍故是沒有料到我攻佔東北山寨的決心,可是也看出他們沒有固守的打算,否則就不會以不足兩千人防守,只要拿出十之二三的力量死守,憑藉着地勢山寨的險要,我就無法一天全部攻下。”

    天命汗點了點頭,說道:“你繼續說。”

    費英東說道:“沈重以騎兵營爲骨幹,將原先留守的川兵打造成遼陽軍,雖是成軍不久,但是訓練有素,依託工事和犀利火器,尚堪一戰,也肯死戰。只是指揮死板,應變不足,不善近戰。”

    皇太極問道:“額真如何得出此論,我與騎兵營交過手,有縱橫千里的勇氣,有水攻火攻的陰毒,有決死衝鋒的果決,有以命搏殺的豪勇,實是強軍。”

    費英東笑道:“你說得是騎兵營,我說得是遼陽軍。誠然,從防禦層次、攻守轉換、武器操作、臨戰沉着,甚至敗而後撤,都看得出遼陽軍訓練有素。可是當我全力攻擊,打亂了遼陽軍訓練熟悉的節奏,他們就亂作一團,山寨之間除了火炮再無支援,守軍要麼是不敢死守撤得太快,要麼是守得太久撤得太遲,而且一旦被三兩勇士突入,就往往全線潰退。”

    說到這裏,費英東指着壕溝說道:“每道壕溝下面都是事先埋好了火藥,我軍吃了兩次虧後,突破時便少量人馬越過,安全後再集結攻擊,後面竟是損傷極低,白白可惜了這些佈置。我若是守軍,當在被突破後列陣於壕溝後,以弓弩繼續殺傷敵軍,敵軍不攻則被動挨打,敵軍若是猛攻,則後退點火,那時左右爲難的就是我了。”

    費英東接着說道:“遼陽軍的火器非常犀利,一是火藥帶動的箭矢,一百步可穿透鐵甲,五十步可穿透盾牌和兩層鐵甲,而且操作簡單,就是準頭差些。二是裝有火藥的小鐵柱,安裝有機關和手柄,不需要點燃,可扔出十步以外,爆炸後的鐵片殺傷力極強。大汗,這兩樣東西實是利器,有火銃之犀利,無火銃填裝之繁瑣,當安排工匠仿製纔是,我麾下無敵勇士,竟然大多因此死於常人之手,實是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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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天命汗點點頭,說道:“費英東的意思是說,遼陽軍能戰,只是一旦攻擊迅猛,近身而攻,就不足爲慮。”

    費英東說道:“雖是擔憂我軍傷亡,費英東仍然反對在遼陽決戰,但不願欺瞞大汗,就是這個意思。”

    天命汗向皇太極問道:“老八什麼意思?”

    皇太極說道:“除了遼陽軍,他們還有一個可怕的統帥。那沈東海年紀雖小,卻是明國的一個異類。他本是草民,卻因知兵事而被明朝天子看重,皇帝又爲了遼東會戰和大臣賭氣,將一個少年放到了本是宦官擔任的高位。觀此人經歷,上有帝王三代看重,下有內官扶持,與朝臣爭鬥卻不壞國事,有監軍之名卻不行監軍之職,搶奪軍資卻不貪污自肥,敢置瀋陽和楊鎬於不顧而孤軍入建州,肆虐赫圖阿拉非是爲征戰,而是圖謀毀掉我建州軍民的生存根本。此人天馬行空,無所顧忌,行事陰毒,用兵無常,皇室不猜疑,朝臣恨之厭之卻不忌之,有監督重權卻放權於熊廷弼而不爭,竟是進退有餘,處處得好處。”

    看着衆人凝重,皇太極又說道:“半個月前,遼東經略熊廷弼、遼東巡撫周永春剛剛離開遼陽,竟是袖手不理遼陽即將的戰事,專心於瀋陽防禦,說明他們對遼陽完全放心。剛剛探馬回報,天子近臣特爲遼陽準備的輜重已經抵達,怕是費英東所說的利器更是不少。兒子以爲,遼陽之戰不好打,若是父汗決心已定,當速戰、猛戰、死戰,若是不能一舉取得優勢,當立即退兵,再行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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