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二十五章 三軍一戲衆志誠
    暮色漸深,東門城牆上、東門外最後一道壕溝處,燃起了點點的熊熊火焰,將遼陽東城照的一片光明。

    天命汗率領羣雄,肅立在東門外,看着城牆上一襲白衣少年,也正在瞭望着自己一方。

    天命汗點點頭,說道:“老八,那就是沈重沈東海麼?”

    皇太極嘆了口氣,說道:“正是此人。”

    天命汗說道:“一個尚未成年的少年,不足兩個月的功夫,就能以一支從未上過戰場騎兵營,殺得我建州烽煙滾滾、洪水滔天,成爲一支敢於我建州勇士疆場廝殺的強軍鐵騎。才一個月,就能率數萬弱軍,憑藉着城堅利器,和我八旗勇士血戰一天,讓我損傷慘重,真是雖敗猶榮。他是個人才,你和他照過面,他要什麼,可能招攬過來,我願以固山額真之職許之。”

    皇太極苦笑道:“難,怕是難遂父汗心願。”

    天命汗回頭笑道:“難道他也是酸腐文人,堅持華夷之分。”

    皇太極搖頭說道:“兒子看不懂他,不過卻感覺到他對我大金沒有明國文人固有的敵意,反而似乎對咱們很感興趣。兒子猜測,可能他更願意將明金之戰視作遊戲,更加享受率軍征戰的樂趣。”

    天命汗笑道:“是個有意思的小傢伙,若是攻破遼陽,俘虜了他,我當與之一敘,瞧瞧他的心思。你不是答應過把八音嫁給他麼,我瞧着他配得上八音,可以做我的女婿。”

    費英東打斷插話說道:“大汗,我建州勇士尚未摸到遼陽城池,已是傷亡數千,您還要決心攻下遼陽嗎?”

    天命汗苦笑道:“不滿你說,我也猶豫。我觀今日血戰,遼陽軍即是強軍,又是弱旅。強在訓練有素,士卒大多有血勇之氣,憑着工事齊備,火器犀利,敢於與我建州勇士死戰。而弱點更加明顯,將校指揮生澀,兵卒不善近戰,只要前鋒肯頂住死傷逼近,就能殺得他們全線動搖崩潰。因此,戰則傷損極大,不戰卻又可惜,給他們時間發展,日後定是我建州大敵,實在是難以決定。”

    扈爾漢說道:“大汗何不試試他們的底細。”

    天命汗說道:“如何試,扈爾漢可是有了妙計?”

    扈爾漢說道:“明軍最重首級軍功。以弱軍死守當須激起士卒死戰的決心,若遼陽軍有死守之意,當下令士卒砍下我戰死勇士的首級,既以軍功激勵,又可激發我軍的憤怒,以錢財之利和屠城之懼,必將引發將卒死戰之志。大汗何不派人前去,與沈重商量互相交換屍體,試試他們可有此心。”

    天命汗點頭,說道:“扈爾漢這個辦法好,就派個漢人文書,前去與遼陽軍談判,看看遼陽軍的底細,再做決定。”

    很快,一個漢人裝扮的文人,便騎馬打着白旗而至,對着東門外明軍士卒高喊:“天命汗派我傳話,勿要攻擊。”

    李晟派人看住那個漢人,向沈重報信,得到沈重同意,便放了那個漢人進來,用吊籃送上城頭。

    那漢人見了沈重,急忙施禮,說道:“小人乃是建州文書於有文,奉天命汗的旨意,前來傳話,這位可是沈大人?”

    沈重身邊將校皆是紛紛叫罵着上前,孫隆更是指着鼻子大罵,沈重卻是一笑,揮手製止,問道:“你說吧,建州有何用意?”

    於有文點頭哈腰笑道:“天命汗有言,今日兩軍血戰一日,雙方將士皆死傷慘重,上天有好生之德,當歸於家園,由親屬安葬祭奠。素聞沈大人乃是明國才子,定是悲天憫人,還請沈大人許可,不讓勇士屍骨無存,腐爛於荒野。”

    沈重笑道:“我怎知不是你們趁機攻城的計謀?”

    於有文笑道:“沈大人孤軍千里,是何等氣蓋雲天,我建州男兒向來欽佩,怎會做那無信之人,雙方自然約定人數,不帶兵器,我建州軍當退後五里,以示毫無惡意。”

    沈重笑道:“我需要和將士商量,你且下去喝茶。”

    等於有文施禮和親兵走開,孫隆和衆將都是疑惑,馬成更是着急問道:“大人,不可,當以韃子首級爲戰功獎賞三軍,提升軍中士氣;當毀其屍骨以激怒韃子,讓三軍畏於韃子屠城報復而不得不死戰到底。”

    孫隆也是急道:“沈小子,馬成之言甚是有理,而且你總不能讓雜家兩手空空,回去見皇爺吧,雜家還指着這些首級,風風光光得回京呢。”

    沈重笑道:“都別急,沒瞧出這是韃子的詭計麼?”

    孫隆疑惑道:“交換將士屍體,人之常情,哪兒有什麼詭計?”

    沈重笑道:“我不知道,只是直覺。我若是奴酋,一日而下遼陽外圍,卻死傷慘重,則雖勝尤敗。面對遼陽城池,當時心有餘悸,卻又心有不甘,必試探守軍死守的決心,再做進退打算。我軍若是不敢得罪韃子太

    狠,懼怕韃子報復而放棄首級軍功,則說明士卒對今日血戰已是畏懼,再無死戰之心,反之亦然。守軍有死戰之心則退兵建州,若無血勇之氣,則繼續攻伐。因此我說此爲試探我方虛實的詭計。”

    孫隆氣道:“你那是瞎猜,半點證據沒有,雜家看你是寫書魔怔了,尋常之事也能分析出有的沒的一大堆。”

    沈重笑道:“我騎兵營從出京開始,信奉的就是有備無患,寧可白折騰,也比失算強。”

    說完沈重對馬成吩咐道:“去,鼓動騎兵營老卒鬧事,定要建奴首級不可,教唆川兵演戲,哭訴不可逼建奴太過,日後沒了生路。然後咱們在那於有文面前,來一出無奈憤怒被逼同意的戲碼,順便考考你們的演技,天天看沈家班的戲,可瞧瞧你們騎兵營今天的演技,一個個都爛透了,沒一點專業水平。”

    馬成哀嘆道:“又演戲,咱們是軍隊還是戲班,孫公公說得對,您就是魔怔了,大戰一天好容易安生會兒,你非要折騰的大家不得安生。”然後唉聲嘆氣、興高采烈地跑了。

    沈重對着馬成的背影罵道:“虛僞,比我還愛折騰,裝什麼裝?”

    於是於有文有興欣賞了一出光耀古今的萬人大戲。

    被沈重教壞的騎兵營四處串聯,指着分組討論今日戰事得失的川軍,便對他們今日演技之爛大加貶低,極盡挖苦。天天看戲、學戲,以沈家班素娥爲榜樣的川軍都是羞愧無言,被騎兵營挑唆得嗷嗷直叫,主動自發設計了無數橋段。

    當於有文被帶了上來,遼陽軍演技集體爆發,先是沈重開口拒絕,然後川軍將校苦苦哀求,接着騎兵營將領諷刺挖苦,堅決不肯放棄首級軍功,最後演變爲雙方羣毆。

    輸了的川軍將校,四處鼓動哀嚎,然後數萬士卒,一齊涌向城頭,齊聲哭訴。有的跳腳大罵,有的以頭磕地,有的撞牆尋死,有的傷心戰死同袍,有的煽動造反,有的起鬨搗亂,甚至還有川軍集體向南拜別父母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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