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三十章 牽累孤城做小舟
    天崩地裂,地陷天驚,二千八旗子弟血灑遼陽,其中還有隨天命汗征戰經年,武功赫赫,威震女真諸部的輔佐大臣瓜爾佳·費英東,在遼陽南城結束了其戎馬倥傯的一生,終年五十六歲。

    眼見着數千八旗同袍,尤其是有萬人敵之稱的建州好漢費英東,瞬間被遼陽軍以天地之威般的打擊,化爲屍山血海,殞命疆場,八旗勇士呆滯片刻後便轟然而怒,自發地發動了海潮般兇狠遼闊的攻勢,將心頭的怒火一齊發泄在遼陽南城。

    三面的箭雨橫掃遼陽城池,拋石機不間斷地拋射大塊岩石,攻城梯被紛紛架起,建州勇士奮不顧身,紛紛搶上城牆,對遼陽南城發起了兇猛的攻擊。

    遼陽軍的歡呼雀躍被海嘯般的攻勢打斷,紛紛冒着傷亡,向城下的建奴發泄着怒火,連綿不絕的火器和石雨、箭雨在瘋狂的大潮中泛起漣漪血花。

    不斷有遼陽軍和建州軍的士卒,從城牆上、城頭上死傷摔落,不斷有兩軍的遠近程火力,在南城上下碰撞肆虐,不斷有城內外的援軍紛紛上前補充。這是天下最強的攻守戰事,攻方先如海潮滾滾而至,然後忽然泛起數百股滔天巨浪,守方如蟒蛇盤曲毫無破綻,然後趁機張口就咬。

    城上的遼陽軍被箭雨和亂石打得支離破碎,仍然奮勇在垛口後方死命攻擊。城下的建州軍被地獄之火燒得體無完膚,仍然紛擁踏至攀登而上。突破,反擊、再突破,再反擊,突破進去無情殺戮,再被壓回來血肉一片。遼陽南城如怒海中漂流的小舟,在滔天巨浪中滾動起伏,卻仍然堅持不肯覆沒,只是那怒海赤紅一片,那小舟血色斑斑,死亡的氣息吞噬着無數生命,激起更多的憤怒。

    矛無所不摧,盾無所不擋,矛盾交擊,矛碎盾裂。矛生盾活,再次交擊,一齊皆毀。

    額亦都焦急扶住昏倒的天命汗,看着大軍橫屍南城,遼陽軍雖是岌岌可危,卻仍然不動如山,便對着傳令兵大喊:“擊鼓,退軍!”

    天命汗半夢半醒,哭嚎喊道:“不可退,殺進遼陽,雞犬不留,祭奠我的費英東!”

    額亦都高喝:“你是天命汗,是建州的主心骨,當冷靜行事,你看看我建州兒郎片刻內損失了多少,沒了費英東還有我們,沒了天命汗還有衆貝勒,沒了建州軍還有大金麼!”

    代善也是跪倒哭訴:“父汗冷靜,就是繼續攻城,也不是這麼死拼,八旗勇士的血液不能輕易流光啊。”

    **哈赤捶胸哭道:“我的輔佐大臣,與我同生死,共患難。今日死在我前面,我怎能不悲傷?”

    額亦都喝到:“上至大汗,下至我等,包括您的兒子,都是爲我建州女真的長遠而存,戰死沙場何足道,請大汗冷靜,不可因怒而喪失理智,八旗子弟的血,流得太多了!”

    見**哈赤無言而泣,額亦都對代善一使眼色,代善會意對傳令官一點頭,中軍敲響了退兵的鼓號。八旗軍紀森然,勇士雖是不甘,卻只得帶着一路血浪退下潮來,遼陽再次恢復了大戰後的寧靜。

    建州軍三軍肅立在遼陽內外,白色大幡在東門城樓上高高飄揚,天命汗帥同諸大臣、諸貝勒,爲瓜爾佳·費英東祭奠送行。

    天命汗持着額亦都、扈爾漢、費揚古的手,對着費英東的英靈哭道:“爾等皆是我的手足,我若不存,當託付大事與爾等。今費英東先去,金銀雖重,怎比得上窮苦時甘苦與共的草木,我此時心如刀割,不爲費英東報仇,怎肯甘心。”

    額亦都、扈爾漢、費揚古感動得熱淚盈眶,又都和費英東交情深厚,一反當初態度,都是單膝跪下,哭訴道:“費英東橫死,不爲其報仇不是建州男兒,請大汗下令,誓破遼陽,將沈重蠻子和遼陽軍屠戮一盡,方纔甘心!”

    代善不願意得罪父汗和四大臣,便也跪下願爲費英東復仇,唯有皇太極看着衆人,將勸諫之言收起搖頭不語。

    天命汗精光一掃,看向八子,沉聲說道:“你與費英東皆不同意攻擊遼陽,如今費英東死了,你就不敢說話了麼?”

    皇太極說道:“不敢隱瞞父汗,兒子細細分析了遼陽軍從入建州肆虐,激得我大軍憤怒討伐,到遼陽周邊內外的工事佈置,此時對沈東海的謀劃已盡數看清,便是利用這遼陽浩大的工事和犀利新奇的火器,削弱我大金的力量,爲遼東恢復爭取時間。因此,兒子還是建議,放棄遼陽,回師赫圖阿拉,收復周邊女真和附近蒙古部落,靜待明國犯錯纔是上策。”

    未等天命汗說話,親軍來報:“啓稟大汗,遼陽軍派人前來祭奠費英東額真,如何答覆?”

    天命汗冷笑道:“諸葛亮哭周瑜麼,咱們就當一回東吳的呆子,讓他來去自由,別弱了我建州的名聲。”

    親軍下去,未及片刻,就見一個明將大步流星走來,正是杜小山。杜小山也不理建奴羣雄的怒視,對着衆人拱手爲禮,說道:“我奉沈大人之命來此,也無須與你們通名報姓,只是傳達兩句詩文祭奠費英東,順便問建州上下一句話。”

    代善冷冷說道:“有話就說,有本事真刀真槍,勿要做口舌之爭。”

    杜小山轉身對着費英東的大幡喊道:“自古明將如美人,不許人

    間見白頭。我今爲爾去此恨,恩仇一了便爲休。”

    天命汗聽了沈重似是感嘆似是嘲諷的話語,不由大怒,指着左右就要將此人拿下爲費英東祭奠。皇太極連忙攔住,對杜小山怒道:“疆場徵、戰死傷勝負等閒事,對戰死的豪傑以言語戲之,沈東海不免令人失望,速速說完他的話快走,莫要侮辱我建州男兒。”

    杜小山昂頭說道:“英雄男兒死當敬,國仇民恨殺無情。生死皆是等閒事,何妨一笑再點兵。此爲沈大人問建州英雄的一句話,若是聽不懂,便囑咐我爲各位解釋,費英東是第一個死去的英雄,聽說天命汗及諸大臣、諸貝勒俱是豪傑,可還敢戰,瞧瞧孰是下一個死去的英雄。遼陽軍命雖賤、力雖薄,氣卻不短,願與諸位當世梟雄再起烽煙!”

    天命汗哈哈大笑,指着杜小山罵道:“沈小子想必也看三國,激將法用得不錯,我中計了,你回去告訴他,坐在遼陽內,等着我建州軍的山崩海嘯吧!送客!”

    杜小山抱拳大笑着離去,一路傳來“遼陽軍坐等建州豪傑”的呼叫。

    皇太極等杜小山遠去,急忙上前勸阻:“父汗三思,此爲沈東海削弱我建州力量的激將法,遼陽之戰,我建州軍已經傷亡過萬了,不可再輕易消耗。”

    天命汗冷笑道:“我大軍三萬八旗子弟爲骨,根本皆在建州,其餘六萬不過是俘獲蒙古、女真諸部的奴隸。死傷士卒又大多可以慢慢恢復,何談得上傷筋動骨?唯有費英東和近四千戰死的八旗子弟,讓我心疼。既然遼陽軍挖了這麼大的坑,那就正好用遼陽軍做我練軍的試金石,用鎖城法圍住遼陽南城,以少量部隊,學着遼陽軍遠近火力搭配的法子,逐步蠶食,看看遼陽軍能堅持多久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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