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八十八章 願以重彩畫丹青(五)
    寒風凜冽,冰雪皚皚,覺華島尚渺無蹤跡,龐大的天津水師卻再難向前。

    馬成和田大壯迎風立在船頭,渾身凍得直打哆嗦,牙齒不停上下撞擊,卻依然壞笑着看着遠方,正跌跌撞撞探路返回的姜大丹。

    姜大丹領着十幾個親兵,急速奔至停靠的小舟上,連聲催促返航,剛剛靠近戰船便紛紛攀爬,三兩下上了甲板,也不和馬成、田大壯打招呼,嚎叫着衝入船艙。迅雷不及掩耳的身形,浸溼的衣衫和眉眼幾處青紫,倒是十分醒目。

    馬成和田大壯對視大笑,嘻嘻哈哈走入船艙,就見姜大丹等十幾個人,皆脫得精光,裹着厚厚的被子,緊緊挨着圍坐在火盆旁,一個個臉色蒼白、嘴脣發紫、狼狽不堪。

    馬成回頭對田大壯壞笑道:“姜老弟總抱怨伯爺是小白臉,脣紅齒白勾人魂魄,弄得素娥大家神魂顛倒目無他人。素娥若是瞧了姜老弟此時的模樣,沒準也能對老薑垂憐一二。”

    田大壯哈哈笑道:“人家伯爺是潘安再世,老薑看起來倒像頭死豬,素娥大家美貌不讓嫦娥,豈能看上天蓬元帥,還是尋個高老莊的鄉野村姑是正經。”

    姜大丹怒道:“老子手氣不好,擲骰子輸給你們,都別得意,這次老子認賭服輸,下次還他孃的不知道是誰倒黴!”

    馬成笑着命人送上薑湯,然後不再開玩笑,對姜大丹問道:“怎麼樣,能不能行軍?”

    姜大丹狠狠灌了幾口熱乎乎的薑湯,氣呼呼答道:“能走!離覺華島還有十里海路,海面雖然還未完全凍結實,可憑着匠作營的傢伙,若是分散而行,不成問題。”

    馬成點點頭,對田大壯吩咐道:“傳令,命全軍搬卸輜重。分批乘坐小舟,妥當一批走一批,注意分散不要集中,咱們踏冰而行。等全軍離船。讓天津水師立即掉頭回威海衛,去接伯爺的騎兵營。尤其是稟告伯爺,海面冰凍難行,最好由遼南登陸。”

    天津水師掉頭南下,逐漸消失在海平面上。而一千餘匹騾子。五百輛冰車,兩千個潑皮,浩浩蕩蕩、風馳電掣,一路悠遊北上,不時嬉戲於冰面,正玩得不亦樂乎。

    姜大丹帶人抓着飛馳的冰車尾部,在冰面上高速滑行,而田大壯更是騷包地拉着長長的繩索,一邊迎風滑行,一邊擺出各種高難度動作。不時摔個狗啃屎,引得全軍轟然大笑。而馬總兵,實在看不得他們的不三不四,也懶得約束責罵,乾脆蓋着厚被子悶頭睡大覺。

    定邊軍的快樂,最終止於覺華島。孤立海中的覺華島四周,盡是被破開的冰面,碎冰隨着海面起伏翻滾,不時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似乎在嘲笑得意忘形的定邊軍。

    五十步寬的破冰帶對面。早有警覺的覺華島守軍高聲問道:“來者何人?”

    馬成恨恨地看着對面,高聲怒道:“老子是鎮江總兵馬成,奉天子旨意,尊威海伯軍令。渡海增援右屯,誰他孃的讓你們破冰的?”

    那覺華島守將無辜地喊道:“原來是馬總兵,末將已經接到軍報,正日夜苦盼定邊軍赴援,想不到馬總兵這麼快就到了。破冰之令不關末將的事,乃是經略大人下得死令。末將不得不從。”

    馬成無奈叫道:“少扯些沒用的,覺華島上有船沒有?”

    那守將連忙答道:“啓稟馬總兵,有!”

    馬成轉怒爲喜道:“快派過來!”

    那守將立即喊道:“末將尊令,立即去辦!只是馬總兵,島上船隻皆被凍住,需要燒火化開。而且末將還要加派人手,從海島一路推至此處,大概需要半日功夫,還請定邊軍兄弟們耐心等候!”

    姜大丹跳腳怒道:“半日?天這麼冷,冰面上又不能烤火,老子豈不要凍死?”

    那守將連忙答道:“絕對不會,末將久在覺華島,熟悉這裏的氣候,如今還有兩個時辰纔會天黑,只要不停跑動,必然無事。”

    馬成咬牙切齒,對田大壯和姜大丹怒道:“沒玩夠吧,還想玩吧,都他孃的給老子跑起來,你們上上下下一羣雜碎,連同騾馬,在覺華島船隻沒來之前,誰也不許給老子停下。跑!”

    於是,悲催的定邊軍個個灰頭土臉,散開一個寬大的扇形,驅趕着嘶鳴哀嚎的騾馬,圍着破冰帶開始了馬拉松。

    比馬成更加悲催的就是曹化淳。爲了攻佔遼陽的蓋世功勳,爲了將來皇城老祖的偉大理想,曹化淳不辭辛勞,穿着威海伯爺的行頭,如同遠嫁的新娘,在指揮艙中整整躲了半個月,隨着蔣海山飛渡大海,奔赴朝鮮。在清津港“不小心”泄露行蹤後,便與蔣海山灑淚告別,一路日伏夜行,潛藏行蹤,還不敢有片刻耽誤,不眠不休,疾馳須彌島。

    五日後,毛文龍出島恭迎,領着蹩腳走路的曹公公,攜手進入須彌島別墅,曹公公瞪着滿是血絲的雙眼,瘋狂地揮舞着聖旨和威海伯手令,對毛文龍嘶聲咆哮道:“要不要遼陽,要不要奇功?”

    蔣海山是幸運的,如狼似虎的定邊軍,再次登陸清津港,一路毫無抵抗,唯有夾道歡迎的朝鮮官民,唯有載歌載舞的朝鮮少女,唯有一頓頓的奢華大宴。

    定邊軍牛氣沖天,目中無人,一邊耀武揚威,一邊享受着風花雪月。而蔣指揮

    使更是口若懸河,未語先笑。雖然說得混賬,雖然笑聲難聽,雖然要的東西有點多,但仍讓負責三陪的崔忠孝受寵若驚。直到義州,蔣海山看到了悽風苦雨,哀嚎遍野的兩萬多遼東難民,才又一次露出了猙獰的面孔。

    蔣海山踩着泥濘的土地,看着驚喜交加的遼東百姓,用手揉捏着如同豬食的餅子,呲着雪白的牙齒,對崔忠孝不陰不陽道:“第一,派船將我國百姓送入鐵山,無論老少婦孺,每人三身衣裳,一個月的口糧!”

    崔忠孝暗罵着義州官員。心中連連叫苦,唯有不住拱手作揖,連連低聲下氣說道:“是,是。是,下官一定辦到,不敢有半點怠慢,就是義州官員,下官也必定稟明國主。從重治罪。”

    蔣海山慢慢將揉碎的餅子撒在地上,對崔忠孝獰笑道:“義州官員,就不必麻煩光海君了。他們如此盡心報答上國恩德,如此盡心安置上國百姓,我必然報之以大海,以示禮尚往來之意。”

    崔忠孝心中一驚,然後又是一嘆,這義州知州,看來要下海餵魚了,心中雖是悲憤。卻也不敢開口求情。

    蔣海山又冷笑道:“回去告訴光海君,老子要兩萬精銳的朝鮮火槍兵,還有五萬隨軍民夫,以及西征大軍的糧草。若是少一個人,少一粒糧,老子興許就會一時疏忽,讓倭寇搶了綾陽君李倧。到時候若他在濟州島登基爲王,這天有二日,民有二主,雖說不妥。可畢竟是你們朝鮮內政,老子也不好插手。老崔,你說是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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