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二十章 便起風雨去無情(一)
    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你可能沒聽過威海伯,你可以不熟悉沈重,但你一定知道沈東海,因爲這個時代的人們,實在太過寂寞。

    俠義的射鵰,悲歡的紅樓,至情的聊齋,悲壯的遼東戰記,讓讀書人愛不釋卷的小說,讓男人流連沉迷的青樓詞曲,讓女人傷春悲秋的戲班彈詞,讓平民激昂熱血的茶樓評書,還有沈家班那一幕幕華麗恢弘、看慣人生浮沉、賺盡女人眼淚的時代大劇,沈東海早已不朽。

    而這一日,在無數謠言和宣傳的預熱後,七千定邊軍鐵騎陣列於永定門外,向京師敞開了神祕的面紗。沈東海攜硝煙而來,爲京師奉獻了一幕戰爭大劇。

    每一個男人都有一個將軍夢,每一個女人都有一個英雄夢,只是和平日久,受條件所限,他們大多數人從來不曾真的明白,到底什麼是戰爭,而戰爭又離他們有多遠。所以,人們只能去假想,去歪曲,去神話,去演義,在心中描繪出一副模糊的戰爭畫面。

    煌煌史冊,百十字便是華夏一統,北擊大漠。戲曲雜劇,孔明掐指便是軍略妙算,花拳繡腿便是金戈鐵馬。評書彈詞,一將之勇便可力壓萬軍,爭鋒沙場。茶餘飯後,王師一出,便當踏山倒海,掃除不平。可是從今天開始,他們將身臨其境,去觸摸,去感受,去目睹,去見證,一場最爲接近真實的戰爭。

    三十餘萬兩白銀的投入,七千定邊軍鐵騎的陪練,四萬顆蠻夷頭顱的京觀,方圓十里的戰爭主題公園,絕對是有史以來規模空前的大手筆、大製作,必將載入史冊,轟動朝野,流傳萬世。

    可沈重卻並沒有期望過高,受歷史傳統的限制,受技術手段的限制。沒有相當長時間的發酵、醞釀、傳播,別說滌盪天下人心,就是一個京師人心都別想撼動。可是沈重並不着急,因爲他既有時間。又有真實。

    沈重不缺時間,如果條件允許,他甚至希望能在京師過年。上有天子的首肯,下有魏公公的無奈相助,自己又是躲在強軍之中閉門不出的勳貴。沈重已然接近無敵。

    爲了感情和銀子,朱由校躲竟然在皇城裏裝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爲了天子和閹黨崛起,魏公公在沈重一事上裝聾作啞,隔絕內外。爲了保障立足海外,給定邊軍拖延時間,沈伯爺每天呲牙冷笑着,撕碎三司的傳喚文書後,便投入了大明朝最偉大的文化盛舉。

    十餘日後,無恥三人組贏得了最最無恥的勝利。吵不起躲得起的消耗戰術,終於戰勝了朝堂的耐心,相互黯然束手而嘆,唯留一句“思君不見君,同是一城人”,便從此放過不理。

    對於天子和沈重不約而同的鴕鳥戰術,朝堂百官無奈之餘,也不由深深鄙視,公事之餘更少不了居高臨下的挪揄和諷刺。他們自然不知道,躲在陰暗角落裏的朱由校和沈重。正準備掄起巴掌,要扇他們一個響亮的耳光。而那又狠又辣的耳光,自然就是真實。

    老子確實吵不贏你,老子也實在不想和你吵。可是老子心裏不爽怎麼辦,當然就乾脆就將你們的嘴臉,真真實實、不摻虛假地曝光於衆,用真實的耳光,堂而皇之、衆目睽睽地打在你們得臉上,這就是心術不正的朱由校和沈重。另類變態的報復手段。

    朱由校想第一個看到大決戰,朱由校和沈重都想扇朝臣耳光,被謠言中傷的沈重,更如心性狹窄又受了氣的小媳婦,所以大決戰公映的第一場,便留給了以朱由校爲首的朝廷觀光團。當然,朱由校是主動和興奮而來,內閣六部,九卿百官,則是被逼無奈領旨而隨。

    號角連天,禮樂齊鳴,京營淨街,御林衛護,御駕緩行,百官徐隨,出永定門,觀戰遼東!

    數萬百姓拜跪左右,七千鐵騎陣列如山,雄壯號角沉吟起伏,激昂戰鼓震懾轟隆。天啓皇帝棄車而下,文武百官離轎而隨,黎庶伏地山呼萬歲,鐵甲捶胸海嘯天子,永定門外喧囂沸騰,聲浪震天。

    威海伯蟒袍玉帶,按劍而跪,天啓帝龍服金冠,揮袖叫起,君臣攜手,相視大笑,相交莫逆,如魚得水,君明臣賢,映輝日月,震古爍今。二人做作猥瑣的姿態,看得羣臣一陣噁心,紛紛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看到終於露頭的沈重,最膩歪的當屬三司主審大臣。刑部尚書王紀頭一個發作,當下便指着八座噁心滲人的京觀,對沈重冷聲問道:“威海伯,不知何人敢行此殘暴之舉?”

    沈重昂然喝道:“遼東韃子肉,建州蠻夷頭。既爲天子怒,盡誅作塔樓!”

    朱由校立即捧場,仰頭哈哈大笑,龍氣十足地指着遠近八座京觀,忍着噁心揚聲笑道:“威海伯武勇,朕心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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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王紀讓朱由校氣得連連咳嗽,大理寺卿周應秋便指着七千鐵騎,繼續向沈重發難道:“天子親臨,定邊軍何以不跪?”

    沈重得意笑道:“定邊乃天兵,素爲天子英。至尊即是帥,自當軍禮行!”

    不要臉的朱由校,立即霸氣十足地配合道:“朕以文治國,以武安邦,撫民則爲帝王,領兵即爲統帥。朕入親軍大營,自當廢國禮而行軍規。今見定邊軍陣列如林,不動如山,殺氣滔天,戰意盎然,觀此強軍,朕心甚慰也!”

    周應秋氣得渾身直抖,冷笑怒目着朱由校兩次甚慰的朕心,看得朱由校心裏一慌,差點忘了劇本臺詞。在沈重連連暗示下,方想了起來,立即負手前行,站在雄偉的大門前仰首而視,嘴裏喃喃念着那副對聯,思索良久龍顏大喜,回頭用浮誇的演技對沈重笑道:“退一步京師,進一步遼東!好!好!好!此聯用詞雖然粗鄙,可是一片耿耿忠心,英雄氣概撲面而來,甚合朕意,朕心甚慰也!”

    左都御史鄒元標,眼見同僚在天子和沈重面前連連喫癟,早已不忿,此時聽到朱由校又是朕心甚慰,不由勃然大怒。他自是不知道,這本是沈重寫劇本時,一時不平的惡作劇,原本只是自娛自樂,結果被心底更加陰暗,唯恐天下不亂的朱由校看見,逼着沈重和自己配合,嚴令按照劇本堅決實施,就等着哪個倒黴催的大臣自投羅網,好當衆出一口惡氣。

    思及王紀和周應秋,方纔皆是被沈重牽連到天子身上,方纔不好繼續辯駁,有了此二人的前車之鑑,鄒元標便冷笑道:“入建州守遼陽二戰遼瀋三路疑兵救困遼西,掘渾河縱水火千里遼東萬里洪濤扶危定邊!威海伯爺,天子所言甚是,此聯氣勢恢宏,果然忠心耿耿,英雄豪氣,只是不免有些自吹自擂之嫌吧?”

    朱由校沒想到三司會審大臣,會率先跳出來一個一個找死。第一個是王紀,第二個是周應秋,果然鄒元標前仆後繼,成爲了第三個犧牲品。一時不由啞然失笑,腹誹着定是沈小子的無恥,將三司大臣得罪狠了,否則怎會首先當了出頭鳥。沈小子出手,果然例不虛發,每一次都是一地雞毛啊。

    沈重滿不在乎笑道:“鄒大人此話怎講,難道此聯所言有假?”

    鄒元標哪會上當,他一向自予爲君子,豈能學那些下三濫勾當?無中生有可以,造謠生事不行,絕不會當衆予人口實。當下便搖頭冷笑道:“即便是真,可如此堂而皇之明言,也難免讓人誤會伯爺居功自傲啊。”

    鄒元標說完,便一臉春風化雨地等着沈重辯駁。

    看着鄒元標面似從容,可是雙眼滿含希冀,似乎在冷笑着告訴自己,辯啊,只要你敢辯駁,老夫就以春秋大義,道德綱紀,將你罵得體無完膚,顏面掃地。

    沈重嘿然一笑,鄒元標的方法不過是後世雞生蛋、蛋生雞,無中生有的詭辯方法。

    “你居功自傲了!”

    “我沒有!”

    “那這對聯是不是你寫的?”

    “是我寫的,怎麼了?”

    “你居功自傲了!”

    “我沒有!”

    …………

    然後等自己頭暈眼花,神識模糊,再輔以君臣大義,道德修養,名臣典範,軍人職責,將自己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從此背上一個囂張跋扈,無視皇權,居功自傲,隱有不臣的罪名。

    於是,沈重便壞笑道:“大人誤會了!東海素聞鄒大人乃是清流君子,道德大儒,本伯當然見賢思齊,此聯學得乃是鄒大人的風格。”

    鄒元標愕然,隨後勃然大怒,高聲問道:“威海伯此話怎講?”

    沈重嘻嘻笑道:“本伯仰慕鄒大人爲人,向來學而習之,此聯風格乃是模仿大人手筆也。”

    鄒元標冷笑道:“倒要聽聽,老夫何時有此自傲之風!”

    沈重笑道:“大人的奏疏,本伯悉數拜讀,每每見大人首句,皆是臣自幼苦學大道,深悟聖人仁心,這不是和本伯實話實說的風格一脈相承麼?若按照大人方纔的指責,大人日後當這樣寫,臣自小沒好好讀書,聖人說的是啥,我更不知道!”

    看着鄒元標黑紫的臉色,朱由校噗嗤一笑,不忍看他臉紅脖子粗的窘相,龍袖一捲便施施然前行。路過沈重身邊時,微微一慢笑着低聲罵道:“你就壞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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