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末微官 >第三十九章 袖手乾坤布南洋(五)
    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人馬上萬,無邊無際,更何況是二十萬交趾軍民。

    二十萬人的概念,便相當於海灘之上,迎面瞭望不見天際,不見邊緣,風急浪高,洶涌澎湃的汪洋大海。只不過組成海洋的不是水,而是黑壓壓的人潮。

    組織二十萬人發起進攻,尤其是隻有三萬正規軍,以及五萬遊勇和十二萬倖存的百姓,別說是在十六世紀的農耕年代,更不用說是此時的交趾,便是在科技高度發達,人類分工協作的後世,也是一件艱難無比的困難。若想在古代組織這樣龐大的人力,並驅使十餘萬夾雜着老弱婦孺的百姓死戰,最恰當的辦法便是簡單。

    沒有戰鬥動員,沒有戰術傳達,沒有詳細序列,沒有精密分工,只有簡單的一個方法,便是由各級將領指揮軍隊,然後按照大概兵略,驅動百姓一鼓作氣地發起狂攻。要麼一舉沖垮敵人的陣列,要麼和敵人展開亂戰,要麼全軍崩潰四散逃遁,沒有一個名將能牢牢控制局勢,甚至任何一個變數,都能決定或者改變整個戰役的結果。

    鄭氏的第四代家主,剛剛從家族內亂中獲勝,並擊敗了趁機南下的莫氏軍隊,從而成爲交趾北地新主,堂堂後黎朝清都王的鄭梉,並不是一個沒有見識、不懂兵略的紈絝,他自然知道二十萬人的力量和麻煩。

    二十萬的力量若是發揮得當,便可翻天倒海一瀉千里,可若稍有不利,便是汪洋倒灌洪荒氾濫,能將自己的精銳衝蕩地絲毫不剩。最好的辦法,便是以強軍驅使,以勁旅壓陣,裹挾着百姓四面圍攻,依靠一次次廝殺,一次次鏖戰,在消耗敵人有生力量的同時。淘汰老弱生死練兵,將自己的爪牙打磨得更加鋒利,組織地更加順暢。可是鄭梉立即否定了這個做法,因爲他已經沒有了時間。

    莫氏兵敗後重整旗鼓。一邊與自己的後軍交戰,一邊向升龍府逼近。如狼似虎的匪寇分明是百戰強軍,一萬精銳步卒,四千悍勇鐵騎,數百門冷森森的火炮。還有海面上浩浩蕩蕩的艦隊炮船,已是可以滅國的力量。

    而最爲關鍵的便是,眼前的海匪利用鄭氏內亂,挑動莫氏將自己的主力吸引北上,而他們自己在最恰當的時間,避開廣平與南方阮氏對峙的五萬守軍,從奉化登陸交趾,鐵騎四出,鐵軍肆虐,將整個北方中央。←→【ㄨ變成了一處處斷壁殘垣和餘燼灰飛。

    四千鐵騎,哪怕是睥睨天下的雄師勁旅,也別想併吞鄭家和交趾北方,可敵人不是來征服的,敵人是來破壞的,而破壞遠比征服更加容易,也更加可怕。

    敵人的鐵騎將破壞變成了藝術,面對毫無抵抗能力的北方,匪寇的鐵騎分成了百股亂流深入內陸,匪寇的步卒從沿海四散推進。在月餘的時間裏燒殺搶掠,摧毀了一處處鄉村,焚盡了一片片良田,虜獲了成千上萬的奴隸。屠戮了數不清的百姓子民,徹底動搖了鄭家的統治基礎。

    就在鄭梉眉頭緊皺的時候,鄭樁領着鄭林、鄭樞、鄭柯等嫡系將領飛馬而至,圍攏在鄭梉四周,一個個臉色陰沉、目光沉重。

    鄭梉瞧着心腹子弟問道:“敵情如何?”

    鄭樁苦笑道:“不知枉死了多少百姓,一個月的功夫。敵人不僅建起了碼頭,還修築了堡壘和防線。”

    鄭梉擡頭眺望着十里外的地形,聽鄭樁繼續彙報:“大王,末將親自逼近四里查看,實在不好打啊。堡壘皆是木石搭建,城牆雄偉高大,棱形結構,內外上下火炮密佈,再加上敵人的火槍,可以說基本沒有死角。”

    鄭林苦笑着補充道:“城外壕溝一共三道,沿城堡向外環形散開,除靠海的一面外,一里一道溝壑,裏面遍插尖木,外面是掩體工事,我們必須一氣拿下三道壕溝,才能對城堡發起攻勢。”

    鄭梉眉頭一揚問道:“一里一溝,那外緣便是四里,這麼說來敵人的火炮射程,便是四五里了?”

    鄭樞點點頭,恨恨說道:“不僅如此,二十艘鉅艦陣列海面,沿着北面一路向南,可以從五六裏外向南北覆蓋。”

    鄭梉驚呼道:“奉化水淺,他們的船隻可以靠近嗎?”

    鄭樞搖頭說道:“他們的艦隊皆在兩裏之外,具體射程尚不知曉,可是打個三四里還是沒問題的。”

    鄭梉點頭說道:“那麼沿海而下就行不通了,必須從陸路三面圍攻,避開敵艦的射程。”

    鄭樁苦笑道:“從第一道壕溝後,便是不下百輛的炮車,還有上百輛火箭車,都是用馬匹拉動,可以快速機動彌補漏洞。而且我讓親兵近前探查,敵人的步卒都配置了鳥槍,不等咱們近戰廝殺,便先要

    忍受敵人的火器。”

    鄭梉搖頭哼道:“鳥槍雖然犀利,可是射程不及弓弩,而且裝填遲緩,還嚇不住孤王的二十萬軍民,最多死傷重些就是。”

    鄭樁扭頭瞧了瞧恨意滔天卻雜亂無章的百姓,向鄭梉勸道:“大王,咱們雖然人多勢衆,這裏又是靠海的平地,可是敵人兵強馬壯,火器犀利,三面工事林立,易守難攻。末將倒不擔心攻不上去,只是若死傷慘重,百姓必然崩潰,陣型一亂我大軍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末將建議從容進攻,混雜軍隊和百姓分批而上,三面虛實攻擊,一邊消耗敵人,一邊步步蠶食,直至與敵決戰,用人數優勢淹了他們。”

    鄭林點頭道:“大王,此言有理,八萬大軍只有三萬是強兵,以三萬裹挾五萬弱旅,驅使十二萬百姓,實在太過勉強。若是能從容進攻,每次都以強軍壓陣,便可遏制百姓慌亂,震懾二十萬軍民效死。”

    鄭樁補充道:“派人和阮氏談和,不妨開出條件讓廣平守軍北上,若是阮氏肯與咱們聯手,哪怕割讓廣平亦非不可。”

    鄭梉苦笑道:“爾等所言,孤豈能不知,只是咱們沒時間了。自從接到後方急報,咱們便急急舍了莫氏,集中主力和精銳南下,將少許後軍和升龍府扔給了攻勢洶洶的莫氏。這支不明來歷的明國強軍,又在一個月裏摧毀了整個北方,別說從容發起攻擊,就是堅持十日,咱們都要糧盡崩潰。敵人等得起,咱們卻等不起了。”

    鄭樁怒道:“這些畜生,手段歹毒,卻打在要害。大王,既然如此,便速戰速決,將我鄭家的希望,全寄於此戰之上,不是敵死就是我亡!”

    鄭梉點頭道:“除此之外,豈有良策,便依爾等之言,賭一賭鄭家的運道,咱們用這二十萬人,與他們見個分曉!”

    衆將聞聽,不再猶疑,舉手行禮,齊射喝道:“請大王下令,末將必以死效命!”

    鄭梉揮鞭喝道:“哪裏有什麼軍令,便用二十萬條人命,爲鄭家存亡孤獨一擲,捲起奔騰澎湃的海潮,一舉沖垮敵人的防線,咱們與敵決一雌雄!”

    “大王威武!與敵決戰!”

    “鄭林聽令,與你一萬兵力,驅使十萬百姓爲左翼!鄭樞聽令,與你一萬兵力,驅使十萬百姓爲右翼!鄭樁聽令,與你三萬大軍爲中軍,孤親率三萬主力爲後軍!”

    衆將高聲迴應,鄭樁揚聲問道:“大王,這一仗怎麼打?”

    鄭梉冷笑道:“避開海邊,從內陸三面攻擊,左右吸引敵人火力,攻至第一道防線,留少許人馬驅使百姓猛攻,然後主力向中央靠攏,幫助中路打開出路。等你們攻不動了,身後還有孤王的三萬勁旅,自會逼着潰兵反覆衝擊,直至與敵決戰!”

    鄭樁點頭笑道:“調動敵人炮火,分散敵人兵力,哪怕死傷慘重百姓崩潰,也亂不了咱們的主力。我領兵中央突破,鄭林和鄭樞左右夾攻,那一路受阻便由另外兩路發力,若是大軍崩潰還有大王的勁旅壓制,自可驅使潰兵回頭再戰,保存主力至最後一擊。”

    鄭梉點頭說道:“左右的百姓也不能崩潰太快,至少留下兩千人彈壓,戰前反覆煽動仇恨,逼他們以死爲親人報仇。”

    衆將點頭散去,各自佈置傳達,很快便向前涌動,逐漸分成三股怒流,從內陸方向三路逼近。

    中央大軍陣列前行,中央後軍如林而隨,左右全是亂糟糟一大片,哭泣咒罵,憤然呼喝的百姓,夾在八千前軍和兩千後軍中,如同兩股沸騰的洪水,向定邊軍高速靠近。

    “問吾父老,家園何在?”

    “讓畜生毀了!”

    “問我父老,良田何在?”

    “讓畜生燒了!”

    “問吾父老,親人何在?”

    “讓畜生殺了!”

    “問吾父老,女人何在?”

    “讓他們糟蹋了,天殺的畜生,咱們報仇雪恨!”

    “殺!殺!殺!”

    左右百姓,在四千殿後的軍人煽動下,瞬間便恨意滔天,怒火高漲,一片片殺聲此起彼伏,捲起一去不回的大潮,向定邊軍的防線涌去。

    鄭樁滿意地點點頭,示意親兵四散在陣列周圍,齊聲喝道:“上扶國家,下救黎庶,此爲國戰,有死無生!”

    三萬大軍山呼,三萬大軍海嘯,刀槍並舉,步伐堅定,地動山搖的威武,巍峨高山的氣勢,向定邊軍滾滾而來。

    “死戰!死戰!死戰!”

    看到交趾人終於發動攻勢,蔣海山在鉅艦上哈哈大笑,吳天武在軍旗下肆意猖狂,定邊軍不動如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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