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五百零六章:重生
    藉着他失魂落魄的剎那,雲瀟也在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她似乎是在一片冰冷死寂的世界裏一個人默默走了好久,無論從哪個方向往前走,都只是無窮無盡的虛無,她想發出聲音呼喚身邊的人,但喉嚨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所有的聲音都被悄然壓下,她一低頭就能看到自己胸口縱橫交錯的十字劍傷,看着血液從那個傷口中源源不斷的流走,來自白教的禁術死死束縛着這具身體,讓僅剩的那一點溫度也被籠罩在陰霾之中,始終無法再度復甦。

    她在這樣無助的世界裏清楚的回憶起一切,那個昏暗的黑棺,那個瘋子一般撲在她身上的人,還有最後毫不留情致命的兩劍,她似乎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可是光線、聲音和溫度都在一點點消失,明知一睡下去或許就是真正的死亡,可人類脆弱的身體並不是單靠意志力就能逆轉生死的,她看着自己一點點失去心跳,慢慢的停下呼吸,就連身上僅存的溫熱,也在無邊的黑暗中徹底冰涼。

    死亡……那就是死亡真正的感覺吧,就在她精疲力竭想要放棄的時候,右手上縈繞不散的溫暖像一汪清泉護着身體,她動不了,只能在這樣無聲的守護下沉沉睡去,也不知還有沒有重見天日的那一刻。

    這樣的日子到底過去了多久無法細算,直到某一天熟悉的刀氣劈開冰冷的世界,她隔着看不見的屏障看着從小就喜歡的人跪倒在“自己”身前,放下了所有的驕傲和自尊掩面痛哭,他是那樣疲憊,整個人的精神都在一瞬間絕望而崩潰,脫下白袍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入懷中,那般輕柔仔細,她終於離開了死寂的世界,感覺到久違的陽光照在臉上,雖然無法感覺到一絲溫暖,卻還是讓她心中蕩起漣漪。

    然後,在某個簡單的帳篷裏,他用乾淨的毛巾沾着清水,一點點擦去自己身上的血污,受到血咒的影響,她整個人就好似一尊玉雕沒有絲毫血色,只是皮膚上黏着的血污極難清洗,她看着清水一盆盆換進來,不知道換到第幾盆的時候才終於看不見血色,他是個從來不會照顧人的男人,笨手笨腳的給她換上乾淨舒適的衣服,俯身低頭在額頭淡淡一吻,好像只是在照顧一個熟睡中的孩子。

    再往後,她靠在那個人的胸膛上,從炎熱的大漠輾轉來到雪原,最終來到這片殘留着靈鳳之息的墓園裏,他鄭重的和自己告別,不知道要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但即使她擔心的想要伸手挽留,沉睡不醒的身體卻沒有給她任何的迴應,或許是鳳姬姐姐留下的力量真的起到了什麼作用,隔着白教的雪湖,她終於能發出一點點的聲音,但也只能維持短短的一瞬,就再次陷入死寂。

    直到片刻之前,即將徹底湮滅的火種被來自日神的生命之力點燃,又在月神的守護之下重新復甦,她呆呆看着“自己”的身體在烈火中被燒去形骸,從皮膚到頭髮一點點焚燬,心中忽然有種難以描述的哀痛,她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抓住“自己”,卻驚訝的瞥見“手”是一隻翅膀的狀態,明豔的火焰熊熊灼燒。

    那一刻她清楚的意識到,屬於“人”的自己已經被火種徹底的燒燬,她從混血的束縛中掙脫,終於恢復到了讓所有人都要禮讓三分的皇鳥原身。

    即使是那樣的不捨,她還是默默看着那具身體一點點消失,再擡手按住胸口,縱橫交錯的劍傷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明豔的火,傷痕、疼痛也伴隨着一起消失,可明明身體已經浴火重生,內心仍是一片荒蕪。

    耳邊是那個瘋子縈繞不散的低笑,帶着“不講道理的恨”,想要將她撕成碎片,那樣的屈辱並沒有隨着逝去的身體一併消失,而是宛如魔咒刺入心扉,一陣鑽心的疼。

    雲瀟的眼眸驟然一寒,在情緒的影響下火焰開始出現危險的色澤,那個人應該還活着,雖然無法知道這期間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但他一定還活着!不能放過他……終有一天,自己也要將這種恨如數還給他!

    微微失神之際,她看見蕭千夜失控的撲向火焰,整個人映着火光被皇鳥的火種一瞬撕裂出恐怖的傷口,忽然好似恢復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她情不自禁的轉身,翅膀也在這一刻本能的恢復成手,她想將那個不顧一切撲向烈火的人拉回身邊,又被他歇斯底里的甩開手,然後衝着自己絕望的低嚎:“你放手!放手,放……”

    最後一個字還未說出口,那個人震驚失措的呆在原地,到現在還在直勾勾的看着她,還是沒有回過神來。

    她的目光穿過蕭千夜,落在他身後淡淡的白影上,帝仲緩緩鬆了口氣,一個字也沒有說,只是悄然散去了殘影的形態,在持續大半年的心事終於塵埃落定之後,即使是曾經叱吒天下的上天界戰神也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疲倦,以神力讓共存狀態的蕭千夜混亂的大腦清醒了一些,淡淡低語:“醒醒,別發呆了……”

    “阿瀟……”蕭千夜這才猛然回神,不知是驚是喜,她勾着淡淡的笑,好像對“生前”發生的一切都無知無覺,那樣清澈的笑容也讓他一句話都不敢多提,眼見着面前的女子原地轉了兩圈,掩飾下心中所有的情緒,故作好奇的看着自己穿着的那身暖和的白色棉衣,像從前一般對着他笑顏如花的眨眨眼睛,問道:“這是你給我買的衣服?”

    他只能傻乎乎的站着點頭,那確實是在奔赴雪原之前,自己特意在大湮城中買的冬衣,知道她喜歡紅梅盛景,還特意挑選了帶着梅花繡的款式,雲瀟似乎想起來什麼特別的東西,眉間神色一變在懷中摸索起來,其實恢復原身之後,現在的身體對她而言還是極爲陌生的,就連五指的感觸都時不時都會讓她產生翅膀的錯覺,終於,她目光一亮,小心的摸出一個小小的平安符,像捧着無上珍貴的至寶低聲說道:“這也是你給我求的吧?”

    他依然只是點了點頭,那時候的他像個行屍走肉的機械,路過某一處攤子的時候被上面琳琅滿目的平安符吸引,鬼使神差之下就取了兩個帶回來,一個給了大哥,另一個則放在了雲瀟身上。

    “謝謝,我會好好保管的。”雲瀟將平安符收回懷中,殊不料着簡短的一句話刺中他的心,蕭千夜的神色一瞬間灰暗無神,咬着脣自責的低道,“我沒保護好你,我自己都沒辦法保護好你,卻還寄希望在這種東西身上,阿瀟,對不起,對不起……你跟着我一天的安穩生活都沒有,我什麼都給不了你,還讓你……”

    一瞬間心底抹不去的傷痛被再次撕開,蕭千夜按着胸膛喘息着退了一步,他幾乎不敢擡頭去看雲瀟的眼睛,她應該不是不記得了吧,只是她那般的性子,必是一個人默默承受一切也不會在自己面前展露出一絲痛苦吧,她自小就是那樣不顧世俗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纏着他,莫名其妙的對他好,那樣的奮不顧身,好的讓他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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