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五百九十五章:無聲之愛
    光化之術來到濮城地界的海岸邊,還未進城,帝仲一眼就發現沙灘上有一個小小的火色身影,他連忙落地衝了過去,一把抓住火焰小人,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受到本尊意識不清的影響,這個和雲瀟一模一樣的火焰小人此時也有些呆呆傻傻的站着發愣,直到他以自身神力灌入其中,小人兒纔是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咿咿呀呀的說着他根本聽不懂的吟語。

    “嘖……你主人呢?”帝仲抓着她的肩膀焦急的質問,火焰小人晃了晃,終於擡起一隻小小的手指向不遠處的濮城,帝仲這纔將緊握的手鬆開,順着方向望過去——濮城的最外圍被淡金色的誅邪劍陣籠罩,能看到裏面又覆着一層灰白色的“霧霾”,但是再仔細觀察,在最裏面隱隱約約還能看見縱橫交錯的火星,他心知不好,這是擔心死靈逃脫強行結陣,可一己之力拖住百萬惡靈,想來也撐不了太久了。

    帝仲敏銳地覺察出不對,嘆息了一聲,還是沒忍住自言自語的罵了一句:“一天天盡整這些花裏胡哨的幺蛾子!只會給我添亂!”

    話音未落,背後傳來倉促的腳步聲,是追着火焰小人一路跑到這裏的阿崇,他在察覺到帝仲的剎那頓步,意外的看着眼前忽然冒出來的人影,揉了揉眼睛確認了幾遍才肯定這真的只是個半透明鬼魂一樣的存在,不等他開口問話,帝仲反而是先轉了身看向他,擡手指向撲朔迷離的濮城問道:“瀟兒是不是在城裏?在此之前,可還有什麼異常?”

    阿崇雖然震驚於這個人詭異的狀態,但不知爲何沒有感覺到絲毫恐懼,反倒是在聽見問話的同時,大腦情不自禁的接下了話,連連點頭焦急的回道:“她不知從哪裏扔了一批墟海賊人讓我看着,至於雲姑娘本人,我沒有見着她,但是在早些時候曾有一條青色蛟龍從高空掠過,之後又有一隻火焰之鳥跟着追了過去,它們消失的方向,應該是在城北附近……”

    他還沒說話,眼前的鬼影已經消失不見了,光化之術砸進誅邪劍陣中,帝仲立於濮城上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驚人的一幕——數百萬的惡靈被火光阻隔在半空中,即使不斷的想要突破重圍去喫掉下方的人,還是會被皇鳥極端熾熱的火直接燒成灰燼,而城中來不及疏散的幾十萬百姓正誠惶誠恐的抱作一團,他們縮在一切能躲避的地方,哭嚎、祈求着。

    除去亂了分寸的普通人,他還驚訝的看見許多身着士兵服飾的戰士正在頂着高溫和恐慌努力維持秩序,那般無畏於生死的表情,竟也讓他微微動容。

    帝仲的眼神有一瞬的空茫,然後神色複雜的掃過四周,掌心的神力漸漸拉長成古塵的狀態,他從高空急速掠下,擡手將遊竄的死靈直接攪碎,六式在手中一分三,三分六,繼而幻化出無數肉眼無法看清的刀刃,頓時驚雷在火光中炸響,熱浪席捲而來,這一擊逼着惡靈失去平衡墜入皇鳥的火焰中,再出手,又是六式連發,交錯着來自崑崙的七轉劍式,以最快的速度斬殺逃竄的惡靈。

    這樣驚人的數量,即使是依靠龍血珠得到短暫喘息的他,都感到虛無的手臂隱隱痙攣難忍,再想起才恢復原身,火種中還摻雜着龍血的雲瀟,帝仲不由得怒上心頭,手下力道越來越重,終於在最後一刀砍落之後,古塵之影赫然碎去,六式歸一,誅邪劍陣也轟然散開,頭頂的月光徐徐灑落,引動空氣中的霧氣凝聚成蘊含着神力的雨水傾盆而下。

    皇鳥的火焰似有所感,在雨水中慢慢湮滅,整個濮城蕩起一片濃厚的白霧,就在所有人驚喜的發現逃生之路重新開啓之時,只有他悄無聲息的掩去身影,足不點地的朝着城北火氣最爲濃郁的地方飛去。

    他一眼就看到半倚在城牆邊昏迷不醒的人,頭輕輕的歪着,臉上的表情終於從痛苦緩緩平靜。

    帝仲放慢腳步走過去,這一眼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因爲現在的雲瀟只有上半身還能勉強保持着人的形態,腰部往下不知是被什麼強悍的力量直接攪碎,縱是火焰已經在傷口上修復軀體,可這樣觸目驚心的場面還是讓他一陣鑽心的疼,他想抱起眼前的人,又不知該如何將這半截身體攬入懷中,只能靠着她一起坐下去,稍稍扶了一把,讓她將頭靠在自己的肩頭。

    帝仲的臉色卻比昏迷的雲瀟更加蒼白,無意識的擡手摸了摸被整齊切去的傷口,傷口上還殘留的魔氣,那確實是一萬五千年前北斗之災中,自己曾經聯合煌焰、蓬山一起斬殺過的破軍煞星。

    那一戰他姍姍來遲,等趕到戰局的時候煌焰已經殺的雙目通紅,由於上天界心法的獨特性,即使是煞星魔神之力也無法真的傷到他們,但是那樣毀天滅地的力量讓一百多座流島、幾千萬人淪爲惡靈,自那以後,北斗大陣被上天界從萬千流島上銷燬不復流傳了纔對,爲什麼時隔這麼久,這種極端的術法會在東濟島忽然出現?

    但眼下他只是稍稍思索了數秒就立刻將注意重新放回到雲瀟身上,手繼續沿着傷口感知着火焰的溫度,擔心也在這樣的檢查下越來越重——太慢了,她明明是皇鳥的血裔,這樣的恢復速度,實在太慢了。

    神鳥一族之所以得到永生之能,實際是依賴不死、不滅、不熄的火種,所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火種之力能不斷的修復受損的軀體,但是那滴混入火種中的黑龍之血,會在每次修復之時如跗骨之蛆一般跟着火焰遊走全身,不僅會讓整個過程變得疼痛難耐,還會延緩速度,讓傷口久久難以痊癒。

    “瀟兒……”帝仲的聲音微微顫抖,眼神在她被切斷的傷口上不斷遊移,雖得不死之能,但疼痛的感覺是不會因此減輕絲毫的,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愚蠢的信念支撐着她獨自一人來到濮城,就算蕭千夜兵並不明白北斗大陣和修羅骨的恐怖,她這樣擁有數萬年記憶的傢伙,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此行有多危險?

    還是說……是明知此行過於危險,纔會將那個人支開獨自前來,只要她在濮城將這數百萬惡靈斬殺,那麼失去這股力量的破軍煞星就好似武將失去了兵刃、文人失去了墨寶,如釜底抽薪。

    帝仲苦笑着,心有萬般無奈,彷彿下了什麼重要的決心,緩緩擡手放到了她的額頭處,淡金色的神力像一根細細的針,從眉心一點點刺入,又以刺尖爲圓心,倏然刻下一個小小的咒印,那是一個正五芒星的圖案,在五角的連線完全成型之後,開始朝着逆時針輕輕轉動,而在他默默締結咒印的同時,自己的眉心處也赫然出現一個一模一樣的圖案,只不過兩個咒印旋轉的方位完全相反,是並不罕見的轉移之術。

    他低下頭,無法抑制的親吻着這個從未得到卻早已經徹底失去的人,在將那股致命的疼痛無聲無息轉入自己的一瞬,用盡全力的抱緊昏迷的雲瀟,赫然感覺到神裂之術虛無的軀體出現劇烈的震盪,似乎掉進一個冰冷的黑洞,整個人都在不停的下沉、下沉,意識出現短暫的模糊,但他也只能逼着自己保持清醒,只要稍稍鬆懈就會陷入永遠不能再醒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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