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八百一十二章:無可奈何
    雲瀟靠在他的肩頭,看見他輕車熟路的翻越龍脊山,越過海森林和幽靈澤,直接衝入棄鄉道之後不久就來到一處水流平緩的大河深處,這是飛垣境內最大水系之一的洛河,在他們上浮之時,周邊還隱藏着幾條不易察覺的黑市私道,黑暗中有什麼東西驚恐萬分的看着這個銷聲匿跡五年的男人,又被身旁的同伴一把捂住嘴無聲無息的躲了起來。

    蕭千夜沒有理會他們,畢竟黑市這種東西也不是短短几年能斬草除根的,他一步踏出洛河來到陪都洛城的城郊水畔,陽光如煙如霧的繚繞下來,照耀着綠野蔓生的郊區熠熠生輝,清爽的風悠揚的拂過臉頰,故鄉的氣息是如此的讓人懷念,再也沒有了當初瀰漫的毒品氣味,也沒有了那些怎麼也衝不散的血腥味,他習慣性的往遠方的城市望過去,那裏一派祥和,彷彿曾經的傷痛都在時間的良藥下緩緩癒合。

    五年的時間對他而言似乎只是一場短暫的夢,但對滿目瘡痍的祖國而言,已經是欣欣向榮的開端。

    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腳下,雖然洛城水畔和泣雪高原相隔甚遠,但在他出現的一瞬間,似乎有什麼憤怒的低吼聲從遙遠的地基深處穿透而出,讓原本平靜無瀾的大河也微微泛起漣漪。

    “哼。”他譏諷的發出一聲冷哼,正欲繼續前往帝都之時雲瀟卻呢喃開口,抓着他的手努力想站起來,“洛城……我來過這裏,第一次過來的時候是從東冥的廢墟里穿越禁地……”

    她奇怪的頓住,腦子裏閃過一些纏綿的畫面,立馬臉頰就莫名其妙紅了起來,目光炯炯的瞄了一眼身邊的男人,似乎明白了什麼,又攪得她心跳加速不敢繼續多想。

    雖然傷勢讓雲瀟的臉色一片蒼白,但脣角的微笑卻是出奇的柔和,宛如旭日下明媚動人的花朵,低聲問道:“原來你是飛垣人……你從一開始就是認識我的吧?我和師兄一起跨海來到這裏之後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每一件事情我都能清楚的記起來,唯獨、唯獨你,唯獨沒有你……但我偶爾會想起來一些、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似乎和你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她哽咽了一秒,明明什麼都很模糊,哀傷還是從心底絲絲縷縷的滲透着,喃喃:“瀝空劍就是你的劍靈吧?你也是崑崙山的弟子,對不對?喊我起牀上課的人不是天澈……是你。”

    “先去找烈王治傷。”蕭千夜的心思顯然不在那些過去上,他一秒鐘也不敢將視線挪開雲瀟胸口那個空蕩蕩的窟窿上,彷彿被洞穿心扉的人是他自己一樣。

    但云瀟卻固執的往後退了一步,繼續不依不饒的問道:“那時候在蒼穹樹海,你明明說過喜歡我,不是一見鍾情的那種喜歡,你一早就認識我,對不對?”

    他沉默的一剎那,反而看見雲瀟開心的跳起來,雖然立刻就被胸口的傷疼的直咧嘴,還是笑呵呵的說道,“剛纔那個和你長的一模一樣的人,他喊我弟妹!你就是他弟弟吧?那我豈不是你的……”

    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麼事情,她的臉瞬間燒的通紅,一邊羞澀的低下了頭,一邊又一直好奇的偷偷擡着眼皮瞄向蕭千夜,小聲嘀咕:“弟妹、弟妹的意思是、是說我們……”

    她咬了咬牙沒好意思說出口,稍微胡思亂想了一會,臉上的紅暈就更加不受控制的蔓延到了耳根,畢竟所有人都說她是在重傷之下沉睡了五年,怎麼好端端的醒來,竟然多了一個毫無記憶的丈夫?

    他束手無策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對方的問題,原本在終焉之境爲了阻止雲瀟用放棄火種,他只能用最爲決絕的手段將自己存在過的所有痕跡毫不猶豫的抹去,那時候的他只想將雲瀟平安送回浮世嶼之後就徹底的離開,萬萬沒想到煌焰的突然插手會讓事態變得如此離奇複雜,讓他不得不帶着她重返飛垣。

    在他心神不寧之際,雲瀟勉強保持着平衡湊到了他的耳邊,奇怪的問道:“你爲什麼要篡改我的記憶?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想用這麼簡單暴力的方法一了百了?不行哦,做錯了事情就要勇於擔當……”

    “不是!”他矢口否認,也沒注意自己一扭頭就正好和她臉對臉四目相望,連略微急促的呼吸都更加難以自制的劇烈起來,雲瀟被他的反應逗笑,抿着嘴繼續湊過來,“你心虛了,嘿嘿。”

    他看着這個在自己面前踮着腳打轉的女子,她的傷口還在混合着血和火奇怪的翻涌着,但她卻一派樂天的說着什麼話。

    蕭千夜一個字也聽不進去,眼裏突兀的陷入一片空白,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感覺到有一束刺目的光線撕裂視覺,讓過往的一切白駒過隙般在眼底光速消失,所有的記憶錯亂交織在一起,產生一種心如刀絞的劇烈撕痛,讓他幾乎絕望的喃喃脫口:“我是心虛了,阿瀟,我不希望你記得我,因爲你所有的傷痛都是我給的,我寧可放棄你,也不希望你再爲我做出任何的犧牲。”

    陡然間有做夢般的恍惚,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表達什麼,只是語無倫次的繼續接道:“我失去過你一次,那是我一生最黑暗的時期,我不想失去你第二次,哪怕是把你推開,我也不想看到那樣的事情重演……”

    雲瀟安靜的聽着,同樣安靜的問話:“所以……你把自己從我的世界直接抹去了?”

    他下意識的點了頭,然後無措的看着她,她就在站在自己一步之外,只要伸出手就能將她重新攬入懷裏,她臉上的笑容還是那樣清淺明亮,宛如他記憶深處崑崙之巔的小師妹,他是多麼希望一切都能回到原點,希望她還是那個無憂無慮、天真浪浪的小姑娘,希望她不要和天澈一起踏足飛垣,希望她不要牽扯進來自己和上天界的恩恩怨怨,可他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實,只能以兩生之術自欺欺人的選擇遺忘。

    他知道這種做法愚蠢、可笑又自私,可他根本一點也不在乎,因爲他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雲瀟,知道那就是一個會爲了他甘願放棄生命的女人,他反對過、制止過、拒絕過,可依然阻止不了星辰的軌跡朝着固定的方向墜去,直到兩生之術抹去了他的痕跡,也終於斬斷了他們之間數千年沉重的羈絆。

    那一刻他竟然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如釋重負,以爲此生最愛的人從此能擁有嶄新的未來,可爲什麼一切又繞了回來?

    他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這份感情,可又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再看到雲瀟爲此受傷。

    凝時之術的盡頭是什麼……冥王說的很清楚,汲取一年,就要兩年的時間恢復,汲取一百年,就需要一千年的時間恢復,那是不對等的力量和時間的博弈!一旦汲取的力量耗盡他立刻就會陷入不死不活的狀態,他不能賭、不敢賭,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會在哪一天之後陷入再也醒不來的沉睡噩夢,又怎麼能自私的將她留在身邊,讓她毫無希望的等着一個不可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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