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九百章:敦煌
    劍靈在三天之後悄悄落在一片大漠之上,目光所及之處盡是風沙萬里,那是一片蒼莽渾厚的黃,細沙被烈風盤旋成小小的龍捲風,雲層隨着風的方向緩緩移動,逐漸覆蓋住遠方古城的輪廓,投下巨大又靜謐的影子,遠遠望去,那裏充滿了神祕的異域氣息,駝鈴的搖曳聲順着風稀疏而悠遠的傳來,黃昏的夕陽映照出客商旅人們談笑風生的臉,這些商隊來自各處,僱傭了引路者和守衛一路來到敦煌城下,清點着貨物準備入城。

    兩人收起劍靈情不自禁的往蒼茫的大漠極目眺望,前方有不少琳琅滿目的商隊,帶着西域、波斯、回紇的珍貴寶物,駱駝旁嚴陣以待的守着幾個眼神如鷹、手持大刀的漢子,而抽着旱菸的商隊頭子此刻正翹着二郎腿坐在板車上吐着菸圈,雖是一副散漫的模樣,一雙細長的眼睛一眼就透出讓人凜然心驚的精明凌厲,敦煌是絲綢之路上的明珠,是連接着西域各國和中原的命脈,要在這種地方平安做生意的人,自然也不會是泛泛之輩。

    沙漠……沙漠有着他最不願回憶的慘痛過去,讓蕭千夜的瞳孔宛如針刺般劇烈的縮成一點,然後緊緊的握住了雲瀟的手。

    他在害怕,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他還是會在看到相似風景的剎那產生無邊的恐懼,只想寸步不離的守着她,一分一秒都不能讓她再離開自己的視線。

    雲瀟低頭看着那隻握着自己的手,冰涼的皮膚上青筋暴起,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道,幾乎要將她的手腕直接握斷,但她立馬就感覺到了身邊人在失控的微微顫抖,笑了笑安慰道:“我都不害怕了,你怎麼還在抖呀?”

    蕭千夜回過神來,看見的雲瀟映着夕陽燦爛的笑臉,甩開他的手往前奔跑了幾米,用盡全力的伸展開手臂踮着腳尖開心的打着轉,同樣是望不到盡頭的大漠黃沙,同樣是綿延萬里的赤色黃昏,不同於陽川魔物橫行的禁地,會讓人在本能的產生恐懼反而有陰寒的錯覺,敦煌城外則是一片熱情似火,臨時駐足的旅人們三五成羣的圍在一起,夜幕降臨之後還拉幫結夥的點起了篝火晚會,很快就有婀娜多姿的舞姬忘情的扭動起來,引來一片吆喝和掌聲,酒的香氣逐漸蔓延,飄入兩人的鼻尖,讓他們不約而同的嗆了一口,劇烈咳嗽。

    旅人被聲音吸引不約而同的望過來,看見兩個年輕男女捂着鼻子一臉嫌棄,不覺哈哈大笑的調侃,隨後就有熱情的舞姬一邊跳着一邊打轉着順勢把兩人帶到了篝火邊上,商隊的頭子好奇的打量着蕭千夜,這個人看着很年輕,和滿頭蒼白的短髮格格不入,身材勻稱不像是弱不禁風的書生文人,但眉宇之間透露着淡淡的病氣,也不像是身強體壯的習武之人,再看他身邊的女子,高挑清瘦容貌無雙,倒是熱情大方的和他們的姑娘有模有樣的學起了舞蹈,一時好奇兩人的來歷,男人吐着煙喝了口酒,笑道:“小公子是中原來的?看着不像是做生意,莫非是哪家有錢的少爺,閒着沒事大老遠帶着小情人一起跑來敦煌遊玩?”

    商人的寒暄,無非是拐彎抹角的套話看看有無利益可圖,他雖然沒有公孫晏出手闊綽,但再怎麼說也是權貴出身,自小受到的教育就能看出與衆不同的氣質,沒等他隨便找理由糊弄過去,雲瀟的聲音張揚的闖入耳畔叫着他的名字,他尋聲望去,見她已經換了一身華麗的舞服,那是西域舞姬的演出服,混合着赤橙藍綠各色織錦綢緞,點綴着閃閃發光珠寶、碎鑽,在篝火旁輕輕一轉,裙襬流光溢彩宛如璀璨的星空,她的手臂、腳踝上掛着金色的小鈴鐺,伴隨着蹩腳的舞姿發出叮叮噹噹的清脆聲響。

    “好看嗎?”雲瀟眉飛色舞的朝他笑,蕭千夜的臉色卻刷的一下鐵青下去,西域的風土人情大異於中原,他們的服飾也是華貴而性感,她的額心點上了花鈿,穿着一身香肩外露的妖嬈舞服,上身圍了一層單薄的裹胸,整個後背在輕紗下若隱若現,纖細的腰掛着精緻的飾品,光腳踩在沙地上,他腦門一熱,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大跳過去脫下外衣直接將她包了起來,雙頰通紅的罵道,“你怎麼穿成這樣……”

    雲瀟眨眨眼睛,被他包的只剩個腦袋,嘀咕:“她們邀請我跳舞呀,還給我換了衣服,我還是第一次穿這種衣服呢,真好看!”

    “哪裏好看了?一點也不好看趕緊換回來!”他嘴硬狡辯了一句,臉頰兩邊的紅暈已經蔓延到耳根,聽見身後傳來男人們不屑一顧的哈哈大笑,似乎是早就見慣了中原人這種少見多怪的行爲,扯着嘴皮子笑道,“小公子別緊張,就她那瘦胳膊瘦腿一馬平川的身材,我們不稀罕!”

    “一馬平川?”雲瀟嘴角一抽,默不作聲地吸了一口氣,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胸脯,不服氣的哼唧了兩聲,手指不動聲色的撩起了火焰拂過身體,她得意洋洋的推開蕭千夜,扯下他的外衣丟了回去,還故意從那羣嘲笑她的男人們面前挺胸走到篝火旁重新跳起舞,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這個剛纔還瘦瘦的女人忽然變得豐滿起來,半露的胸口隨着舞姿微微搖晃,能看到迷人的鴻溝,讓人忍不住嚥了口沫。

    沒等她再嘚瑟一會,蕭千夜一巴掌拍到了腦門上,雲瀟抱着頭“哎呀”嚎了一聲,正想爭辯就被他重新包了起來,這次他的臉色陰雲密佈,拽着她強行坐到了旁邊,罵道,“衣服穿好不許脫下來!”

    “你好死板!”她固執的回嘴,又被他嚇人的眼睛瞪了回來,只能嘟嘟嘴裹着衣服哼了兩聲。

    男人們鬨堂大笑,不懷好意的湊過來給她遞酒,這才酸溜溜的對這個年輕公子哥露出了羨慕的目光,陰陽怪氣的調侃:“小公子好福氣啊,這得是家財萬貫,才能得到如此美人吧?”

    三句話不離套他家世,蕭千夜推了那幾杯遞給雲瀟的酒,懶得回話,商人們見他面露不快,立馬識趣的散開了,這時候一直靜坐在另一側的老者意味深長的望過來,那張乾裂的臉顯然是久經風沙,開口露出滿是砂子的黃牙,像提醒又像是警告:“小姑娘方纔用的是障眼法術吧?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如此無聲無息瞬間變換體態,讓人驚歎。”

    雲瀟心虛的抿抿嘴,老人的眼裏卻忽然有了一絲譏誚之意,語氣也變得不太友好:“看你們兩人的長相穿着,我還以爲是中原來的旅人,但看你法術修爲如此精湛,莫不是什麼……魔教之人?”

    “魔教?”雲瀟喃喃重複了一句,中原雖然不興法術,但一點障眼法倒也不至於被視爲魔教,這老人家怎麼一開口就冒出如此難以理解的話?

    “不是嗎?那就好。”老人的目光其實一直在盯着她看,發覺這個小姑娘似乎真的一無所知之後才鬆了口氣,他從懷中掏出旱菸點起來深深抽了一口,感慨的嘆氣連聲搖頭,“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啊!這一年以來敦煌被雷公默攪得一團渾水,連西遷幾十年的魔教都有捲土重來的氣焰了,最近城裏又在搞那些裝神弄鬼的把戲,你們要是來玩的,我勸你們早些回去,免得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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