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七百八十九章:陌路
    火焰沿着金線一路蔓延,幫着他一起拉住了搖搖欲墜的雲泥島,很快就有越來越多的神鳥匯聚過來,它們以特殊的方式交流着什麼之後,一隻一隻用身體纏住金線,皇鳥的瞳孔倒映出下方男人的身影,卻是冷漠的宛如在看着一個陌生人,立馬就察覺到他身上特殊的神力涌動,雲瀟從火焰中走出,隔着遙遠的距離警惕又生疏的問道:“上天界的人?”

    蕭千夜定定地站在那裏,一時間不由有些目眩神迷,他下意識的往前走了一步,似乎還想回到心愛的女子身邊,然而下一刻,火焰在他腳邊掠過,劃出一道直線阻止了他的動作,雲瀟的眼神陡然凝聚,警告:“浮世嶼不歡迎上天界,閣下止步吧。”

    那道細細的火焰直線,宛如隔絕了天塹般遙不可及的距離,但他只是微微低頭,最終什麼也沒有說,真的往後退了一步。

    他的心也在短暫的狂喜之後,咯噔一下墜入深淵,再無一點聲響——兩生之術已經在她體內生效了,現在的雲瀟應該是早就不記得自己了,可他卻無法得知那些被篡改重寫的記憶到底是什麼,只能抿着嘴一言不發。

    星辰的軌跡既然被逆轉,他就不能再將這個最愛的人拉回深淵。

    他終有一天會因爲凝時之術汲取的力量耗盡而陷入衰竭,如果是曾經那個雲瀟,一定又會爲了他不顧一切的犧牲自己,這種無休無止的宿命,他無論如何都要親手斬斷。

    雲瀟看着這個人,似乎有微微一頓,大腦出現某種奇怪的空白,但很快就被各種明晃晃的碎片填滿,虛假的記憶在兩生之術的作用下以最真實的方式填補着所有的違和感,讓她冷淡的將視線從蕭千夜身上挪開,極快的掃了一眼正在劇烈震動的雲泥島,隨後,一聲讓他痛徹心扉的冷笑從頭頂傳來,一如浮世嶼皇鳥一貫對上天界應有的不屑,一字一頓的斥問:“閣下是上天界的人,竟然大發慈悲拉住一座正在墜天的流島?這座島被墟海侵佔五年,直到剛纔終於露出破綻暴露出來,你是正巧路過,還是別有用心的在此另有目的?”

    蕭千夜繼續沉默,他不敢接話,麻煩了……因爲兩生之術的力量,雲瀟的記憶和他所經歷的一切有着非常明顯的偏差,他根本就不知道現在雲瀟的腦中這五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許他一個疏忽,就會讓一切前功盡棄。

    見他神情寡淡的挪開了視線,雲瀟只是微微一笑,喃喃嘲諷:“世間傳言上天界一貫自視爲神,想來是不願意和我們這種渺小的種族說話了。”

    這是他此生第一次從雲瀟口中聽到如此敵視的話,帶着冰山一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她是浮世嶼的皇鳥,而他是被厭惡、被浮世嶼避之不及的上天界之人,那個在山門口圍着他打轉的小姑娘,那個三更半夜提着燈嚇唬他的小師妹,那個笑呵呵出現在他生活中每個角落的心愛之人,都隨着兩生之術一別兩寬,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是他期待的嗎?爲何心痛的感覺還是毒蟻一般撕啃着內心,痛的無法呼吸。

    過了一會,一隻神鳥恭敬的在她面前跪地,低道:“瀟皇,此地已無蛟龍族的氣息,莫非是察覺到您的到來,這麼快轉移了?”

    “轉移?”雲瀟眉頭一蹙,下意識的望了一眼蕭千夜,忽然間情不自禁的擡手按住心口,臉上起了某種隱蔽的變化,似乎有什麼複雜的情緒在剎那間攪動起模糊不清的光影碎片,但她很快恢復平靜,再度掃過下方內陸湖之時,臉上的厭惡也悄然轉變成驚訝,低道,“是你殺了那夥蛟龍?上天界的冥王既然縱容黑龍爲禍萬千流島不管不問,這種時候怎麼你們的人又忽然良心發現了?”

    蕭千夜眼眸微沉,快速分析着她話語裏潛藏的信息,雖然內心的失落無以復加,但還是以最淡然的神情擡頭看向了她,回憶着上天界一貫的所作所爲,隨口答道:“路過而已,它們自己出言不遜冒犯了我,順手殺了,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哦……”雲瀟忽地冷笑起來,眼裏閃過一絲鋒芒,“上天界手握生殺大權,倒是這夥蛟龍有眼不識泰山了,不過閣下意外幫我除掉了入侵的敵人,浮世嶼雖然不願意成爲上天界的附屬品,但也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你能一己之力暫且拉住雲泥島不墜落,但應該無法逆轉墜天的命數吧……”

    她頓了一下,擡手喚回一個夥伴,命令道:“阿良,你去看看下方是海還是陸地,可有城鎮。”

    “是。”神鳥低聲領命,火光一瞬墜落,不久後返回稟報,“回瀟皇,是陸地,但位於戈壁灘附近,無人居住。”

    她點點頭,支退屬下,擡起手,一團火在掌心熊熊燃燒,再次和蕭千夜四目交錯之際,她的眼裏有平靜而堅定的光,甚至有一閃而逝的期待,笑道:“我姐姐曾託舉一座名爲飛垣的流島平安的墜落在海上,那座島在不久之前險些被你的同修夜王摧毀,如今好不容易苦盡甘來,絕境逢生,你倒是和他不太一樣,你想救雲泥島嗎?”

    蕭千夜沉默着,只有眼神在微微的變換,這到底是什麼神奇到讓他也無法理解的法術,她什麼都記得,記得煌焰,記得黑龍,記得鳳姬,甚至也記得飛垣的災難和墟海的侵略,唯獨……只忘記了他一人。

    他終究只是閉了一下眼,眉間露出淡淡倦意:“隨手而已。”

    話音未落,雲瀟在他眼前恢復原身,那樣明豔千里的火將雲泥島上空的黑水全部燃燒成灰燼,很快火光籠罩着整座流島開始慢慢的下落,蕭千夜也立刻提力重重的拉了一把金線之術,他曾無數次的在飛垣的傳說裏聽聞那場墜天,但同樣的景象擺在眼前之時,他才終於明白爲何鳳姬會在那之後陷入長達千年的衰竭,一整座失去天空之力瀕臨毀滅的流島啊,要耗費多少力量才能讓它安然的落地?

    想到這裏,他暗暗將自身神力通過金線深深的扎入雲泥島深處,儘可能的將這股毀滅之力扛在自己的肩頭,她雖然甦醒,但不可能這麼快恢復,一定是擔心入侵的蛟龍強行催動火種中的生命力,他絕不能在這種時候讓雲泥島的墜天之力再影響到她!

    一人拉扯,一人託舉,流島的誕生需要經歷成百數千年,但它墜落卻連一個時辰的時間也用不了,很快雲泥島就貼近荒無人煙的戈壁灘,蕭千夜最後一次提力,全身的神經都緊繃成一條直線,土地開始一點點的接觸到下方的地面,即使他們已經將速度將至最低,但兩座大陸接觸的剎那還是在整座流島上引起山崩地裂的巨響,他只能抽回一隻手,將一部分的金線鑽入高大的山川中以免其過度位移引起無法預料的後果,而云瀟也在同時以火焰之力穩住了大江大河不至於掀起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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