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七百三十九章:蜃影
    按照安格所指的方向,朱厭頃刻之間就已經出現在伏龍鎮外的一間停工的伐木場內,雪域氣候嚴寒,即使有商隊通行,但交通不便導致每一輪的走貨都格外漫長,而木柴和碳火是不可或缺的生活必備品,爲了滿足人們的需求,很久以前白教就在這裏開伐了一片特殊的樹林,並教給了人們加速樹木生長的法術,但是最近雪原上魔物橫行,還有下落不明的外來入侵兇獸,白虎軍團直接入駐了伏龍鎮,也禁止了各種伐木採礦的工作。

    他一踏入作坊,就更加敏銳的感覺到了異常,那股只會在海中出現的特殊氣味瀰漫在空氣裏,朱厭翻掌將手裏的靈光丟出,像一個個懸浮的鬼火照亮了廠房,果然在視線被照亮的剎那間,有一抹熟悉的水藍色從他眼底悄悄掠過,朱厭頭也不擡,只是手指微微捏合之下,那隻想溜之大吉的水母就一瞬被捏在了掌心,頓時有種輕微的刺痛感彷彿能穿透魂體,讓他微微一驚,加重了手頭的力道。

    或是察覺到了危險的降臨,那些懸浮的靈火忽然劇烈的顫了一下,似乎是有另一種強悍的力量想要掐滅這些光芒,朱厭往前踏出一步,肉眼可見的靈力以足尖爲圓心呈水紋狀向外擴散,就在隱匿的人想要奪門而出的剎那間,新的空間之術悄然結成,朱厭冷笑一聲,望着這個由自己創造出來的封閉空間,即使視線裏依然什麼也看不見,但他知道敵人就在眼前。

    他望着前方的空地,忽然笑了起來,歪着頭似乎思索了一會才恍然大悟的說道:“難怪如此棘手,所謂潛行之術,是一種能將自身融於空氣的術法,加上蛟龍獨有的力量,更加難以察覺,但是這裏已經被我的空間結界封閉了,你就算一直躲着不出來也絕對無法離開一步,不如現身一見,讓我見識一下傳說中潛入帝都,殺害皇室成員的蛟龍到底是何方神聖。”

    “是你!”迴應他的是個女聲,說出來的話卻讓朱厭下意識的愣住,“竟然是你!”

    “哦?你認得我?”朱厭好奇的收斂了手中的術法,他在爲高成川效力的時候必須隱姓埋名,後來無論是以“阿政”的身份蟄伏在曳樂閣做了一名男寵,還是搖身一變成爲天尊帝身邊熾手可熱的紅人“朱厭”,也只有住在天域城的人才可能認得他,況且在西海岸任務之後他就被關進了鏡月之鏡再也沒有出現過,爲何對方會脫口說出這麼奇怪的話,甚至有些陰陽怪氣,讓他感到些許不適。

    面前若隱若現的浮出一個模糊的人影,一條紫黑色瑰麗的蛟尾左右橫掃了幾下,竟是一位美豔的女子笑吟吟的托腮望着他,那雙誘人的目光透着某種不懷好意,還特意舔了舔嘴脣壓低聲音:“我以爲你肯定已經死了呢,沒想到竟然還活着,不過看你現在這幅不人不鬼的模樣,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吧?嘻嘻,但是我很欣賞你,你做了一件讓所有墟海人沸騰高歌的事,可惜你不是蛟龍,否則一定能銘記在史書上,被後世傳揚捧爲英雄吧。”

    很明顯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事情,朱厭只是不動聲色的微笑着,這樣平淡的反應倒是讓蜃影有些坐不住了,她用蛟尾輕輕託舉着一隻水母遞到朱厭面前,捂着嘴偷笑:“真是一張俊美的臉,連我都要被你迷住了呢。”

    朱厭看着那隻水母,目光裏終於帶上着一絲顫抖,彷彿在拼命壓抑着什麼,蜃影如願以償的看着他,語調稍稍提高,變得有幾分尖銳如刀:“蕭閣主帶走幼子之後,黑棺就被遺棄在荒漠裏了,但是爲了搞清楚她到底是怎麼死的,蜃龍一族找到了那個黑棺,我族的幻術其實最多隻能重現三日內的景象,可是那時候她都死了大半年了,爲此我娘不惜折損千年的修爲,這纔好不容易將那一天的畫面重現,若非如此,她也不至於……”

    蜃影咬了一下牙,沒有繼續說下去,面前神思恍惚的男人似乎也沒有在聽,他一直目不轉睛的盯着水母,透着讓人窒息的絕望,讓她從心底發寒,緊張的握緊了拳。

    雖然他曾無數次回憶那天的事情,那張蒼白如雪的容顏也一直反覆出現在眼前搖曳,但當他看到水母呈現出黑棺的景象之時,還是下意識的抿緊雙脣,那一天的衝動放到如今,連他自己也驚訝,那是怎麼樣的一種厭惡纔會讓他徒手掰斷肋骨,然後一根一根硬生生扎入她的手中,血淋淋的傷口觸目驚心,他卻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疼痛,反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抑制不住的燃起。

    他這樣自幼被欺凌折磨的人,怎麼可能讓到手的獵物無知無覺的死去,他擡着手指以靈力灌入對方腦中,強迫這個瀕臨崩潰的身體從昏迷中甦醒,他要讓她清醒、清晰的知道眼前發生的一切,讓她無助,讓她徹底絕望。

    他也在幻想她的反應,是會哭,還是會鬧?又或者是憤怒,還是哀求?畢竟是在崑崙山那樣與世無爭的地方,被衆星拱月般寵愛着的小師妹,這輩子都不知道什麼叫委屈吧?

    然而他失算了,那雙眼睛慢慢睜開,平靜如水的看着他,他踱着步像小時候那樣一步一步的丈量黑棺的距離,帶着某種瘋狂的憎恨和她提起那些年自己經歷過的苦難,但她一直很安靜,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她都只是沉默的聽着,一直到他坐到她的身邊,慢慢揭開自己上衣露出還在流血的傷口,她的眼底才微微閃過一絲震驚,她艱難的擡了一下手,似乎是想觸摸這個恐怖的傷,氣若游絲的開口:“你……爲什麼總要針對我?”

    這麼幼稚可笑的問題,他竟然認真回答了,只是對方沒有再給他任何迴應,任憑他脫下單薄染血的衣服,在她身上肆意的發泄着這麼多年的怨恨。

    朱厭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原來在鏡月之鏡中折磨了他宛如一個世紀般漫長的一幕,真的只是那麼短暫,他到現在才驚訝的發現,原來這是那一天她做出的唯一一個動作,也是說出的唯一一句話。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後將那隻水母隨手放到了身邊的木架上,蜃影看着他過分冷定的動作,竟然感到如芒在背冷汗情不自禁的滴落,就在她屏息凝神如臨大敵之際,倏然間發現那個人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自己的身邊,他將那隻透明的手覆蓋在她微微顫抖的肩膀上,露出陰柔又誘人的微笑,然後慢慢低下頭,貼着她的耳根埋怨一樣的低道:“男歡女愛這麼隱私的事情,公然窺視多不好啊。”

    蜃影忽然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臉貼靠着冰冷的魂魄,嚥了口沫逞強回道:“男歡或許不假,女愛……呵,可真是一點看不出來。”

    她只感覺那個人在耳邊呵了一聲氣,竟讓她全身骨頭都莫名酥軟了下去,那隻冰涼的魂魄之手帶着一種奇怪的溫柔流轉全身,讓她感到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刺痛着灼熱起來,隨後聽到更加柔和的輕笑:“我在天域城的曳樂閣做了四年的男寵,常客至少也有一兩百號人吧,各式各樣的女人我都見過,無論是千金小姐貴婦人,還是頭髮都花白的古稀老者,我反正不挑食,但蛟龍……蛟龍是什麼滋味,我真的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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