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夜燼天下 >第1203章:斟酌
    下層永夜殿,破軍從紅月裏浮現出輪廓,遠遠看着大步朝自己走過來的人,嘴角卻是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略帶譏諷的調侃:“大人今天不和她講故事了嗎?既然是準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麼久了她有對您改變態度嗎?”

    “女人不好哄啊。”煌焰隨口回話,掌下勾出神力的長劍指向對方,笑起,“這段時間我每天從她身上抽離一根沾染着火種力量的鳳骨,雖然還沒有完全化解累積的死灰復燃之力,至少神清氣爽,不再被惡靈的呼嘯聲干擾到心煩意亂,你應該也舒服很多了吧,既然如此,不如陪我練練手活動活動筋骨,再繼續躺着睡懶覺,整個人都要頹廢了。”

    “哦?”破軍雖然不明所以,還是順從的也從自己的掌下勾出了長劍,永夜殿的地面頓時掀起水紋,紅月被兩人的腳步踏碎時聚時散,水珠漂浮在身畔,看着一滴滴晶瑩透亮,實則稍微觸碰就會迸發出驚人的鋒芒,煌焰的劍路又準又沉,明明每一劍看着都很普通,但是每一劍的落點都會攪動起凜冽的狂風,同時挑起水流形成利刃擊出,破軍自然深知對手的實力,巧妙的以退爲進、以守爲攻,相互制衡着難分勝負。

    破軍暗暗喫驚,僅僅只是兩個月,那個女人就能讓冥王恢復到如此程度,如果真的逼着她成爲全新的赤麟劍,那眼前的冥王會比一萬五千年前斬殺自己的時候更加棘手吧?

    分心的一剎那,煌焰的劍貼着他的喉嚨直逼而來,破軍敏銳的下沉入水,再浮現的時候已然掠到了對手的身後,煌焰的眼睛微斜注視着他的動作,他特殊的能力“死灰復燃”是可以一定程度剋制住破軍的,但正如雲瀟所言,戰鬥過程中產生的“破壞”和“消耗”正在成爲他的源泉,讓他能在一瞬間的力竭過後快速恢復,神力越純淨的地方,這種恢復力就越強,僅僅是上天界的永夜殿就能讓他如魚得水,如果是在真正的神界,那確實是能讓天帝也棘手的能力吧?

    上天界神力最濃郁的地方分別是極晝殿、永夜殿和黃昏之海,如此推算的話,如果想將勝算拉到最高,至少必須得把戰局推到中層的黃昏之海纔行,但是那地方有無數空間之術,看着只是一粒小小的光暈,實則內部峯迴路轉,有的甚至能擁有堪比流島的面積,如果破軍隱匿其中,他們想追蹤也很困難。

    煌焰不動聲色的控制着手心的長劍,一邊步步穩健加重力道將破軍逼出永夜殿,一邊也在心中暗自揣測着最穩妥的方法,果然退到中層之後破軍的速度明顯降低,無數大星在視野裏閃閃爍爍,被驚動的神獸們哪裏敢在這種時候探頭多管閒事,紛紛躲入空間深處隱匿身形。

    能直接逼出上天界嗎……煌焰的腦子一瞬間閃過一個念頭,又快速否認了這種想法,以交手的實力來看,能把他逼到黃昏之海已經是極限了,破軍當然明白自身的弱點,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去更上層的極晝殿。

    黃昏之海無晝無夜,萬年如一日保持着夕陽絢爛的景象,這一戰不知過了多久才停手,兩人互望着彼此各有所思,還是破軍冷笑一聲打破了沉默,或許是失去修羅鬼神又長時間無法吞噬冥王,他聲音有些低啞,目光更是複雜難懂的看着對方,像試探更像諷刺:“真讓人喫驚,我看大人還是別浪費口舌和那個女人講道理了,兩個月就能恢復到如此程度,真要重新獲得赤麟劍,這天下還不是您說了算?”

    煌焰抖散手裏神力凝聚的長劍,不屑一顧的勾起嘴角,漫不經心的回答:“上天界已經被捧爲神很久了,我對天下沒興趣。”

    “所以您還是準備繼續和她講故事吧?”破軍終於吐出了幾個字,卻只看見冥王的背影毫不猶豫的掠入上層的白光裏,一種讓他憤怒又不安的情緒瞬間填滿了心間——失算了嗎?原以爲魔心深重的冥王應該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發瘋,他這才冒險臣服,想要坐收漁翁之利一勞永逸的吞掉這個擁有着天帝神力的人,萬萬沒想到對方不僅至今保持着清醒,甚至大有要將他困在上天界無法脫身的趨勢!

    不能讓他們聯手!一萬五千年前他就差點被那兩人所殺,若非趁着他們不歡而散的機會偷偷送出了修羅鬼神的頭顱,只怕不僅宿主會被當場斬殺,連他破損了百萬年的精魄也要一併被徹底摧毀,那條境界的通道,那條該死的境界通道爲什麼偏偏是通往了人界!?這鬼地方根本維持不了他“破壞”和“消耗”的能力,哪怕是兵荒馬亂打個幾十年的戰,威力還沒有神界一陣暴風來的猛烈!

    那個女人確實能將壓迫了他們許久的反噬之力化解,但冥王根本沒理由對她好言相勸吧?那是帝仲親手送過來的人,如果連帝仲都對她恩斷義絕,冥王到底又是爲什麼一直拖延不肯逼她?

    破軍心煩意亂的甩了一下腦袋,一個更加讓他煩躁的問題再次浮出——他被關入天獄已經是很遠古的事情了,至少在他鋃鐺入獄的那時候神界還沒有這種帶着如此至純熾熱氣息的火焰出現,諸神的起源大多爲汲取天地靈氣自然孕育,就連他本身也是諸神在修行的過程中產生的“破壞”和“消耗”之力凝聚成型,但是那個女人總給他一種與衆不同的感覺,她沒有那種天地孕育的靈氣,反而隱隱透着和天帝極爲相似的氣息。

    他在意識到這個女人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之後就主動和冥王闡明瞭身份,上天界只是擁有天帝部分的力量,真要魚死網破引來神界的追兵,他必然也要拉着她墊背!他印象中的天帝宛如刻度尺上的標碼,他倒是要看看,一個把上天界攪得天翻地覆的女人,是不是同樣能把死板冷漠的神界攪出驚濤駭浪!

    破軍的眼裏終於燃起殺意,有一絲猶豫讓他長久的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死灰復燃的力量固然可怕,但是沒有赤麟劍的壓制遲早會把自己搭進去陪葬,他到底是要留着這個女人爲將來剷除最大的隱患,還是索性放棄這種力量直接吞掉冥王以免節外生枝?冥王本身就足夠強大了,只要在吞噬之後不再使用死灰復燃,他就不會再被沉重如山的反噬之力壓得喘不過氣來,可惜是可惜了一點,總好過一直這麼漫無目的,畢竟他對那個來歷不明的所謂“獄友”其實一無所知,這種和帝仲的關係剪不斷理還亂的女人,絕對不能被她牽着鼻子走。

    想到這裏,破軍仰頭凝視着極晝殿的光影耐心在心中計算着什麼——那個人清醒的時候很強,如果不能速戰速決他極有可能被再次重創,他和冥王的關係有些類似當年帝仲和蕭千夜的關係,唯一的不同是他並非一定要依賴冥王而活,但是眼下對方很明顯是在限制他不讓脫身,他在這種關係中處於微妙的劣勢,一定要等他精神失控的時候才能下手,但是他沒時間等冥王自己發瘋了,他必須成爲這隻推波助瀾的手,化被動爲主動。

    極晝殿還是一片純淨的白色,雲瀟看着冥王的身影浮現在目光的盡頭,他的腳步似有微微的失衡,沒走幾步身子忽然一沉、踉蹌半跪在地面上險些摔倒,她倒抽一口寒氣習慣性的想上前,但才被重創的身體並無法支持她站起來,煌焰衝她隨意的擺擺手,那樣劇烈而實在的痛楚,讓他的意識出現瞬間的遊離,好一會眼前的漆黑才一點點散去,視線漸漸清晰之後,他咯咯笑了起來,感慨道:“真不愧是神界的逃犯,短短兩個月的恢復就有如此驚人的力量,要不是我這幅半死不活的模樣,真想好好和他較量一番,呵呵……我好久沒有遇到過這麼厲害的對手了。”

    雲瀟不解:“你真就這麼好戰好勝、連一隻野心勃勃的魔,你也想和他光明正大的打一場?輸贏有那麼重要嗎?帝仲從來就沒有說過黑龍一戰是他的功勞,他一直都說那是你們攜手取得的勝利。”

    煌焰看着她倒是愣了一下,全身的痛楚也開始緩解,他舒了一口氣像往常那樣重新坐回到她的面前,用碎石撐着身體靠着:“我本來就和他不一樣,他出生在一個土地貧瘠的雪國,而我生在一片熾熱乾燥的沙漠,我年少時期的所有記憶都是和沙匪強盜搶奪食物和地盤,我沒有那麼溫柔善良的姐姐,有的只是操着大嗓門一邊罵着髒話一邊揮舞着刀槍棍棒只會打打殺殺的悍匪同行,我的過去簡單的像一張白紙,就是好戰好勝。”

    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忽然露出了一個非常乾淨的笑容,真的有點大漠裏豔陽下意氣風發少年郎的感覺,讓雲瀟木楞的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接話。

    就在她發呆之際,冥王湊到她耳畔壓低聲音的問道:“你的骨頭能幫助我恢復,但也會幫助破軍恢復,帝仲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吧……”

    她只是轉臉就和煌焰的視線對撞,對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她的脣心,微微笑了笑。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