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困夏之城 >40、失業
    “發了。”潘銳淡淡應道,“那麼點錢,沒什麼好高興的,我們先喫飯吧。”

    “咋就不高興了?這個月我們兩個人加起來有差不多四千的收入呢!”夏至盤算了下,又說,“不過也是,不能得意忘形,我們還欠你媽一千塊錢呢,這個錢要先還上,房租也該交了,這個月稍微會寬鬆點,但還是要勒緊褲頭。”

    潘銳端起飯碗扒了一口飯,說:“夏至,我媽這個錢,我們先不還了。沒關係的,就算不還我媽也不會說什麼。”

    “但問題是我們現在還得起啊!你家裏還有弟妹呢,一千塊錢我知道不多,可是也夠你弟妹一個月的日常用度了。我們再熬一個月,下個月我有三千你有兩千,等你過了試用期,我們兩個加起來應該會超過六千,你看,到時我們就舒服多了。”

    夏至已經能看到前方的大路上栽滿鮮花了,還未苦盡,她就先探過頭去嚐了嚐甘味兒。

    然而,隨着她越說越歡,潘銳的臉卻越來越沉,終於,潘銳擱下了飯碗:“夏至,我今天找他們拿了三千的工資。”

    “什麼?”夏至沒反應過來,他試用期工資不是兩千一嗎?

    “他們只給我兩千一,我找他們說了半天,才同意把這半個月的工資也一起結給我。”

    潘銳工作的軟件公司和歐婭一樣,也是押半個月的工資,每月十五號結算上一個月的工資,不過整體的福利制度上要差一些。

    潘銳這話的含義,夏至是聽出來了:“你辭職了?”

    “嗯。”

    “爲什麼?”她覺得她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刨根問底,可是她剋制不了問個明白的衝動。

    “不爲什麼。跟你說你也不懂。喫飯吧。我明天會去找工作。”

    潘銳又端起了碗,夏至把他手裏的碗接了過來,放下:“你不說我肯定不懂。”

    潘銳盯着她,她也盯着他,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對峙着。

    他先敗下仗來,他撇着嘴角,可能出於不耐煩,也可能是爲了下面的敷衍:“通俗來說,就是我覺得他們太傻X了。就這樣。”

    “哦。”夏至點着頭,“我上司也傻X,什麼活也不幹,我老闆給我一份工資讓我幹兩個人的活,我週末也得把工作帶回來做。可是我也沒辭職。”

    “那是你,你脾氣比我好嘛。我就是這樣子,看不過眼,就不想幹了。爲了兩千塊錢連尊嚴都不要,值得嗎?”

    兩個人的話一來一往,像日常裏嘮着家常,聽上去語氣都是平靜的,夏至甚至都沒有花勁去壓抑怒氣,因爲她根本就不生氣。

    只是,她心裏有股說不出的荒涼感,讓她從頭到腳都發着虛。此刻,她只想躺下來,什麼都不幹,就發呆,直到流走的時間把內心的空虛填滿。

    她還是高興得太早了啊……一直趴在地上不覺得有什麼,爬了起來再摔倒那可是痛得很。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他難道就不難受嗎?責怪他能解決問題嗎?

    夏至不爲潘銳察覺地嘆了口氣,說:“行吧。我知道了。喫飯吧,再不喫菜都涼了。”

    “你喫吧,我喫飽了。燒雞喫不完放冰箱裏,我明天中午喫。我出去走走。”

    潘銳沒等她說好就站了起來。他確實是已經扒掉一碗飯了,菜也吃了一點。還餓着的是她,他們剛剛說話的時候,他也沒忘記喫飯。

    夏至沒有看他,她往嘴裏送了一口飯,重重地咬着,他關門的聲音很響,響到她齒間的飯粒也沒了味兒。

    這不正常麼,白飯本來就是沒有味道的。那些說嚼着嚼着就會有甜味兒的都是騙人的。

    還是喫點菜喝點酒吧,好酒好菜幾乎沒有動過,不喫浪費,留着明天潘銳也吃不了那麼多。

    夏至抓起一隻燒雞腿,狠狠地咬了一口,焦香的表皮在牙齒的切割下脆脆地崩裂着,鮮嫩的拉成條的雞肉塞滿了口腔。大口大口嚼肉帶來的滿足感,讓她忘記了所有憂傷。

    油膩的汁液順着她的嘴角往下巴上淌,她連紙巾也懶得扯,直接拿手背一抹,接着用那滿是油的手抄起啤酒瓶,對着瓶口就是一通灌。

    酒的苦與肉香中和後,找到了最合適的平衡點,迅速地跑遍了她的整個身體,她覺得她的血管裏都流着酒。

    她的視線異常清晰起來,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看穿貼在牆上的那塊包裝紙,看到牆面醜陋的污跡。

    她忽然問了自己一個問題:她該怎麼辦?她愛他嗎?有多愛?

    她把腦裏那些雜七雜八的聲音全部掐滅,靜靜地坐着。肉不吃了酒不喝了,她聽着空氣的流動,聽着自己的心跳,聽到自己的堅定,她幾乎要被自己感動。

    她站起來走進洗手間,把手上的油洗淨,然後出了門。

    夏至走在街燈下,那些平時看着很炫目的燈光,她現在可以直接對着看,她看到了光線一條條地刺在溫熱的水泥路面上。

    她給潘銳撥了電話,問他在哪裏。不遠,他去了村子裏一所小學的籃球場上,這所學校的球場晚上會開放給附近的居民。

    但是他不是去打球。他籃球塞在牀底下,夏至這纔想起他畢業到現在,居然一次球都沒有打過。這個發現讓她心裏抽動了一下——這段日子,他們都以不一樣的方式在煎熬啊……

    他坐在籃球場邊的塑膠跑道上,看着場上幾個中學生模樣的孩子在搶着球,他眼裏滿是那幾個孩子晃動的身影。

    夏至在他身邊坐下,抱起了膝蓋:“潘銳同志,你愛我嗎?”

    “你問的什麼傻話?”他還是隻看着球場。

    夏至很認真地說:“你正經回答。”

    “我愛你。”

    “你願意娶我嗎?”

    潘銳頓了頓,這才轉頭看她:“夏至,我娶不起你,我連工作都沒有,我一事無成。”

    “我沒說現在,我問的是將來,你願意娶我嗎?”她溫和地笑了。

    他不假思索地說:“我願意。我想和你結婚,我想有我們的孩子,有我們的家。”

    “那就行了啊。”夏至把下巴頂在膝蓋上說,“沒事的,還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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