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困夏之城 >277、不留痕的夢
    雖然早就過了下班時間,但醫生還是很耐心地給夏至解釋了她腹中的胎兒沒有胎心胎芽,已經停止了發育。

    “簡單來說就是已經胎停了,我們要給你儘快安排手術清宮,否則會導致宮腔感染。”

    夏至捏着醫生寫好的入院通知書,她感覺口乾舌燥,以至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還好吧?”醫生歪着頭看她,“你還年輕,彆着急,養好身體再要一個吧。現在這個不盡快處理的話,可能會影響到以後懷孕。”

    她抽了口涼氣,搖搖擺擺地出了診室。

    蘇曉在外面候着,他馬上迎了上來:“醫生怎麼說?”

    他陪着夏至做了這一連串的檢查,儘管不懂,也察覺到事態嚴重。

    夏至沒有回答他的話,他看到她手裏捏得皺巴巴的那張紙,伸手去抽,她捏緊了沒有鬆手,他又抽了一次,才抽了出來。

    他讀完了紙上的診斷和入院通知,擡眼看了看夏至說:“我去給你辦入院手續。”

    他攙扶着她往住院部走去,她覺得自己的腳步重得像拖着鉛塊,而他卻覺得她的身體輕飄飄的像是隨時會被風颳走。

    他問她:“我給他打個電話吧。”

    “不要。”從診室出來後,她就只對他說了這句話,“我自己就可以。”

    蘇曉側過臉看她,沒有堅持。

    她腦裏一片空白,思緒仍停留在剛剛郭樹灃送他們過醫院的車上。她像只木偶般跟着蘇曉走,直到被帶進病房時,那潔白的牀單和消毒水味才把她拉回現實。

    她坐在牀上,蘇曉蹲在她面前給她解鞋帶脫鞋子,他說:“你們吵架了嗎?”

    她嘴脣一開一翕,她要告訴他嗎?告訴他,他們因爲他而吵架?比之她的無辜,蘇曉更無辜吧。

    罷了,她又何必告訴他,讓他承受着不必要的負擔。他也不是每件事都會告訴她。他決定要走,也沒和她打一個招呼。

    他們是朋友,真的是朋友,很普通的那種,和別的朋友沒有任何區別。不交心,也不相知。她也不需要他的照顧。

    她這麼想着,兩腳往內一縮,躲開了他的手,在他擡頭看她的時候,她自己把鞋子踩下,收到了牀上:“你走吧。”

    “到底怎麼回事?”他問道。

    “沒事,你忙去吧。”她冷冰冰地說,看也沒有看他。

    “我不忙……”他想說他辭職了,現在閒得很,但還是沒有說出口,轉而說道,“我通知他過來,我就走。”

    “我說了不用。你別多管閒事。”

    蘇曉也執拗起來:“你下午要做手術了,要有人在這裏看管着你。你不讓他來,我就留下。”

    “你留下幹什麼?”她還有很多話想說,很多委屈等着衝口而出,但取而代之的,是兩行清淚。她抱着膝,把臉埋在兩臂之間,淚水把她的眼睛泡得又酸又澀。

    他站在她身邊,給她遞了一塊紙巾,沒有任何寬慰的言語,只是安安靜靜地陪着她。

    等她哭夠了,她纔想起這已經將近下午兩點了。她術前要禁食,而他還餓着肚子守着她。

    “你去喫點東西吧。”她說,方纔的對抗讓她話語裏滿是歉意。

    他卻說:“我不餓。”

    “你不用這樣守着我,我沒事。”

    他搖了一下頭:“我真的不餓。餓了,我自己會去喫東西。”

    夏至不知道他的“餓了”是指什麼時候。她將近五點進的手術室,他寸步不離地陪着她,和她一樣粒米未進。

    被扶着躺到手術檯上時,手術室內那白慘慘的器械和光芒讓她心跳加速,惶恐頓生。幸而麻醉藥很快就生效了,一覺醒來,她躺在術後的留觀牀上,渾身疲軟,腹部持續暗痛着。

    這就結束了?她彷彿做了一場完全不留痕跡的夢。

    “來,回病房休息吧。沒事了,手術很順利。”一個護士走過來招呼她坐到輪椅上,推着她出門。

    “夏至的家人在不在?”護士高聲叫嚷着。

    “在。”

    夏至循聲望去,朝她走來的是韓峻熙。

    她愕住了,她懷疑是不是因爲麻藥沒有完全消褪,她產生了幻覺。她明明記得進去之前,等在門外的是蘇曉。

    她覺得自己思緒特別遲鈍,就這一個念頭,從手術室回到病房走了很遠的路,她也沒有捋順。

    輪椅停在了病牀前,她腳踏在地上,兩手想撐起身子,人是起來了,可是膝蓋一軟馬上要朝下撲,韓峻熙及時地接住了她:“別動,我來。”

    他把她抱到了牀上,替她蓋上被子,她仍然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在他身上停了好一刻後,開始扭動自己的脖子環視這間病房。

    是她進來時住的那間沒錯,這是個三人間,她在靠近門口的那一張牀,裏面的兩張牀,中間那張空着,最裏面那張躺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女人身邊也有人陪着。

    房裏就他們四個人,再沒別人了。

    韓峻熙看着她用目光搜遍了病房後,說:“他走了。他叫我過來的。”

    意識遲緩了兩三秒,夏至想到,蘇曉還是告訴韓峻熙了。也對,他是她丈夫,他有權利知道。

    “要喝水嗎?”他沒等她回答,拎起暖水瓶往牀頭櫃上的一隻馬克杯中倒了半杯水——她家裏的杯子。他把她住院需要用到的東西都收拾過來了。

    “你應該第一時間告訴我。”他說着,把水杯端到了她脣邊。

    她輕嘆一口氣,既是不想說話,也是口乾得說不出話,想低頭嘬一口水,結果上脣剛一碰到水就被燙得清醒了過來。

    她猛地把杯子推開,灑出的水濺到她胸前的病號服上,胸口一片刺痛,然後溼噠噠地粘着。

    “太燙了嗎?”他急忙放下杯子,扯了塊紙巾替她擦拭,但衣服已經溼透了,“我去給你找件衣服。”

    “不用了。”她說着伸手拉出幾片紙巾,墊在了衣服和皮膚之間。

    她往被子裏縮,整個人特別嗜睡,腹部的疼痛也拉扯着她往夢境深淵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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