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爲突出的還屬那狼王的第三子,式三郎。
他一雙鳳眸裏透着些許意味不明,落定在案几邊上的兩位男子身上。
月灼捕捉到那極其細微的目光,還未追尋,式三郎便迅速移開。
狼王用最粗獷的聲音高聲道:“三位貴人,這便是俺的幾位狼子,式大二三四郎。還有一位小子,名叫寶石,前些日子偷跑下山玩兒去了,至今未歸。”
最粗獷的聲音,應當配上最萌系的動作。說罷,式銀狼王又用他的絡腮鬍子蹭了蹭柔軟的白兔布偶。
幾位狼王子看的淡然。自家的父王便是如此,只要穿着那戎裝,他便記得自己曾是那塗山國君手下赫赫有名的狼將軍,只是不知爲何晚年迷上了這怪癖,讓逆賊有了可趁之機。
幾個兒子也試圖勸說過自己的父王,讓他把心思多放在管制琅琊山的秩序上,可他一度沉迷於打點花裏胡哨的可愛玩意兒,也無心於自己的一小片江山。
終是要敗在那個不爭氣的父王手中。
式三郎的眸光凌冽,一抹異動在衆目睽睽之下頃刻斂去。
餘留半分笑意,恭敬上前,對着三人行了個禮:
“請貴人安好。”
這男子彬彬有禮,樣貌也是儒雅翩翩,看的紅璃有些晃神。
其他幾位狼王子也一一上前,對着三人作揖行禮。
一個接着一個,紅璃目不暇接,根本來不及細看每一位的容顏。
式銀族的狼王子們各個都相貌出衆,再細想那狼崽寶石的眉眼,成年之後簡直就與式三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紅璃不自覺的咧嘴一笑。
蘇宴見紅璃這副癡傻的模樣,猜出了三分,便特意在一旁推敲:“看上哪位,可跟你師父說一聲,再跟狼王說一聲。”
紅璃羞紅了臉,小聲在蘇宴耳邊解釋,“我沒那個意思。”
蘇宴目光輕佻,揚起一抹覦笑,“那就把那心思收回去,小心我告訴你師父。”
紅璃不悅扁嘴。
良久,那苦等的菜餚才逐一呈上。
琅琊山是狼族的地盤,平日裏其他種族的妖獸不敢踏足,有那膽子大的或者誤入其中的一兩個特例,總會被狼兒們抓來做成菜餚。
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雞就是菜餚食材常客。
那傢伙,有着煩人的叫聲不說,長着短小細長的兩條腿,跑起來脖子一伸一伸的,狼兒們早就看這族不順眼了。
口水滴在了跟前的雞肉上,蘇宴提醒了兩句,紅璃才慌忙拭去。見了這日思夜想的雞肉,紅璃連下腹時不時針刺般的疼痛也忘得一乾二淨。
月灼睨了這雞肉一眼,豎起了寒毛。桌上全是葷菜,一丁點兒素菜也沒有。他忘了,人家是狼族,食肉很正常。紅璃是狐狸,喜肉食也很正常。
只是這蘇宴——
月灼投來鄙夷的目光。
蘇宴停下瞧了一眼,沒有理會,還是大口大快朵頤起來。
自從自己的錢袋空了之後,好久沒有這麼飽餐一頓了,且還是這麼豐富的一餐。
只是他覺得詫異的是,這狼族,好像不那麼愛喫生肉。
桌上的菜餚都是經過精心烹飪的,簡直就和凡人喫的一模一樣,甚至更上一層。
紅璃更是顧不得其他,不管生的熟的,只要是雞肉,來一桌子她便喫一桌子。
式銀狼王開懷大笑。
“三位貴人這是對俺們這旮沓的菜品很是滿意啊。”
說罷,又胡亂抹了一通自己的絡腮鬍。
幾位狼王子看着三人狼吞虎嚥的模樣,而自己食之則是細嚼慢嚥,輕緩嘗味。便有幾分愕然,隨即一同展露出禮貌性的微笑。
有時候,還是要學會換位思考的。
式三郎率先站起,手持酒杯,躬身輕語:“敬三位貴人,願三位貴人能傾力相助,協助父王早日懲除逆賊。”
說罷,他仰頭一飲而盡。
那鳳眸餘光故作不經意飄到了月灼與蘇宴身上。
而兩人也起身,與他對飲。
紅璃正欲起身,酒杯已經端起,卻被蘇宴攔了下來。
“蘊藻姑娘囑咐過,你此時不適宜飲酒。”
月灼睨了兩人一眼,眸光泛起漣漪,卻在下一刻抹平了去。
酒在口中,覺得有些酸澀。
他艱難地吞嚥了下去,面露難色:“這什麼酒?”
式三郎喚來了在內殿外等候的貼身男侍,道:“這是何酒?”
式三郎的狼侍從不知何故被叫到內殿,聽得二人盤問,他小心翼翼地答道:“是梅子釀成的酒。”
“原是如此,難怪有一股酸澀之感。”
式三郎淡然一笑,屏退身旁的貼身狼侍從,接過月灼的話繼而道:“若是貴人喜歡,三郎可叫人專釀一壺。”
“不必了。”月灼婉言謝絕。
他心下喃喃:這狼王子是不懂得看臉色嗎?他方纔喝這酒時的神情像是愛喝的模樣麼?
神婆低哼一聲,拄着柺杖退出內堂。
三人與式銀一家的這頓飯從酉時喫到了亥時。
喫撐了的紅璃躺在妖狼女侍安排的房內,溫馨舒適,甚得她的心意。
牀榻上鋪了一層綿軟的狼毛毯子,她摸着這觸感,簡直能與自己的狐狸毛髮相媲美。
這麼晚了,本想好好歇息。她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方纔那一頓飯喫的她獨自撐得圓滾滾。一起身,胃中倒騰一番。
還是出去走走罷,消化消化。
不知此時月灼師父和蘇宴在做什麼呢?
這兩人同住一間客房,就在她的隔壁。
紅璃一想到倆冤家同住一間屋子的氣憤模樣,噗嗤一笑。
可這是式銀狼族安排的,兩人也不好意思浪費妖狼族的資源,再讓他們騰出一間屋子來。
本以爲兩人會爲了同住一間屋子吵得不可開交,可似乎沒什麼大動靜,看來兩人相處的還不錯。
莫非,兩人喫飽喝足,這就睡下了?
紅璃心中激起那蠢蠢欲動的窺視念頭,走到房屋口,聽到窸窣的細微聲響。
果然,兩人發生了什麼吧?
紅璃面露狡黠之色,將臉湊近那窗子。
紅燭身晃,燭芯搖曳,兩人的影子映在窗櫺上,拉的老長。
細細一看,其中一個影子頭上居然長着一雙尖耳。
不好!
那不是月灼師父和蘇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