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有個小妖精 >第一百一十章 意難平
    紅璃。

    珍重。

    紅璃是哭着醒來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場夢一般。

    醒來時,月灼師父在身旁。大鍋裏的竹筒飯還冒着熱氣,那頭上高高掛着的日頭依舊燦爛,可惜,就是不見了蘇宴的影兒。

    方纔,她忽然暈了過去,幸得月灼師父及時出來,將她攬在懷中。

    可她依舊覺得,這是一個夢。

    她不停地對月灼師父說,“這是夢吧。”

    這不是帶着疑問的語氣,這是她不經思慮卻說出的十分篤定的話語。

    可月灼師父卻拍着她的背,像安撫小娃娃那般,“璃兒......蘇宴他.......”

    “師父,這到底怎麼回事?”

    紅璃依偎在月灼懷中,顯得弱小無力。她根本不能接受方纔的一切,一個大活人,怎麼好端端地就從她眼皮底下消失了呢?

    就像化作了泡影一般。

    “我沒有問他,他一直不說,或許有他的苦衷。”月灼師父聲色平淡,卻帶着隱忍,“我一開始就察覺他不是一般人,可是相處了這麼久,他並無害人之心......”

    月灼師父頓了頓,繼而問道:“他方纔說了什麼?”

    紅璃聲嗓喑啞,“他說了.......‘紅璃,珍重’。”

    月灼眉頭微蹙,“沒了?”

    紅璃垂眸,搖搖頭。

    月灼師父心頭一緊,這傢伙,真是給他機會都不知道珍惜,膽子簡直比那耗子還要小。

    而他又覺得慶幸,頓時舒了一口氣。若是他方纔真的將隱埋在心底深處的那些話全數做了表白,那麼,那隻小狐狸兒,會是個怎麼樣的反應?

    命,是他拾回來的。小狐狸兒在他身邊長大,教她修煉,教她狩獵,教她讀書識字,教她如何恪守做妖的本分,唯獨沒教她‘情’字怎麼寫。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情’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千年來,他也沒有被那玩意兒磕磕絆絆過。

    直到有一天,那個白鬍子老頭須臾仙翁告訴他:

    “月灼仙,你知道麼,你對那隻小狐狸兒動了情。”

    他不知什麼是情,便問那白鬍子老頭:

    “何爲情。”

    須臾仙翁先是無奈搖頭,隨後又爽朗的笑着:“‘情’這個字,解釋不了。”

    緊接着,須臾仙翁又道:“我倒是可以解釋何爲動心。”

    月灼也不迴應,任由那白鬍子老頭說着。

    “如芒在背,如鯁在喉,連氣息也變得不順暢,控制不住自己想着她的一顰一笑,便是動心。”

    月灼扶額思忖,自家徒兒惹自己生氣,自己見她那副可憐模樣,捨不得責罵她時,確實有這種感覺。

    還有——

    月灼忽而朝那白鬍子老頭提了一句:“我拿着一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時,恐怕你也是這種感覺。”

    “呃.......”須臾仙翁頓時語塞。

    話雖糙,但好像確是如此。

    所以,到底何爲‘情’?

    誰人能說的清,道的明。

    那蘇宴終是將自己隱匿的如此之深,直到最後一刻也不願對小狐狸兒袒露真心。

    從前月灼是厭惡忌憚他的,後來試圖磨合,如今竟有幾分欣賞。

    不管他爲何物,他確確實實是爲了那隻小狐狸兒着想。

    一聲不響離開,總比袒露真心後的牽腸掛肚來的好。

    紅璃依舊傷心,逐漸地,傷心轉爲怒斥。

    “這蘇宴,枉費我還把他當做好朋友,他居然什麼事都不告訴我們,還一聲不吭就走了。”

    狐狸就是這般,一着急上火,便渾身氣的發顫,是那團炙炎之氣又在作祟。

    “你可得管好你體內的離火珠,別讓它再造次了,可別燒了這幻境。”

    紅璃心中越是憋屈,她體內的離火珠的力量便越強大,直到她感到快有些控制不住了,想了想月灼師父的話,又靜了下來。

    終是意難平。

    “師父,你說,這蘇宴到底什麼來歷,爲什麼他不願告訴我們呢?爲什麼要一聲不響的就消失了呢?你說,他到底去哪裏了?我們以後還能見到他嗎?”

    紅璃嘴裏碎碎念着,在月灼師父耳邊喋喋不休,猶如一隻嘰嘰喳喳吵得人心煩意亂的小麻雀。

    “不知。”

    月灼師父簡單的回了她一句話。

    小狐狸兒心塞,安靜了下來。忽然又突然記起什麼似的,“師父,你說,蘇宴他會不會自己一個人先出了這幻境,然後就把我們師徒倆丟下了?”

    “又或者蘇宴是那天上的神仙所變,來救濟我們的。見錢財用完了,經濟實力不夠,他就又迴天上取銀兩去了?”

    “還是說他是妖物所變,突然壞了這修爲,回去重修去了?”

    “.............”

    她做了十幾種猜想,可他都回答:“不知。”

    他確爲不知,可他也沒後悔不問。

    月灼師父心中依舊矛盾着,那日他不問,除了出於對蘇宴這個朋友身份的最後一點尊重,還有一點,便是他心中到底是希望着,這蘇宴能早一日消失的。

    既然如此希望,那他即便問了,又有何意義呢?

    只是心中多了對紅璃的一絲虧欠。

    那麼,這份虧欠,就由他來彌補罷。

    此刻紅璃也正巧開了口,話語中帶着淡淡愁緒:“師父,還好你一直在我身邊。”

    月灼明白紅璃話語裏的惆悵和不甘,她在生氣,那蘇宴確實已經傷了她的心。

    “不論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還是時和歲豐,海晏河清。璃兒,我都許你一世平安喜樂,歲月無憂。”

    她聽後,愁容雲消霧散,燦爛如芒的明媚重回杏眸。目光灼灼,仿若在那青丘之上,合歡洞中,那般倚靠着月灼師父的肩上。

    “師父,我有些累了,想睡會。”

    月灼師父輕允了一聲,如同往日一般,將手撫上她的頭,順着青絲安撫着。

    “睡罷,有我在。”

    ..........

    入夢。

    誰知夢中,那小狐狸兒還是耐不住自己急躁的性子,將氣狠狠的撒在蘇宴身上。

    “不準喫飯。”

    “不準喫我做的竹筒飯。”

    “不準說話。”

    “不準跟我套近乎。”

    “我是真的很討厭你。”

    小狐狸兒委屈巴巴,圓溜溜的雙眼噙着淚:“蘇宴,我是真的很討厭你。”

    “你爲什麼又一聲不吭丟下我走了?”

    “就像那日在江城一樣。”

    那一席青衣儒雅,一手執扇,一抹淺笑的翩翩少年終是背對她,走近了那片黯淡無光的影子裏。

    四下幽幽,人影不見,空留紅璃一人臥地感傷,垂眸無妄。

    卻不知從何處飄來幾聲——

    璃兒,珍重。

    願他能替我永伴在你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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