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定是恨不得在劉朝陽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直接把這禍害兜子給弄死了。
他倒是不覺得耒陽侯在撒謊撇清干係,畢竟但凡劉家還有一個知曉這事兒的人,今晚出現在這裏的,就輪不到高義翔。
自己關起門來動手,不要太輕鬆好嗎?而且看劉家那半邊快塌的房,勳爵家把臉面看得比天大,破落戶只要兜裏有銀子,都恨不得買了金粉,將自己家刷的金碧輝煌的。
怎麼會半邊不修葺,落了祖宗的臉面。
那麼,劉朝陽一個書院裏的窮書生,又是怎麼搭上高義翔,同時搭上高義翔背後那個生辰在九月十五的人的呢?
張筠年辦事雷厲風行,雖然只是杵着柺杖慢慢走着,但他自帶了一種你再敢逼逼賴賴,老子直接把狗頭鍘擡來的強大氣場。
囂張的高義翔也好,還是哭着喊着求人的耒陽侯府的人也罷,竟是沒有一個人拉拉扯扯的,看着他大搖大擺的押着人走了出去。
陳望書拿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梅子糖漬,拽了拽顏玦的衣袖。顏玦笑了笑,一把攬住了她,像是一隻大鳥一般,在屋檐上飛奔而去。
臨安府衙裏燈火通明的,大堂之上已經擺開了陣仗,衙役頭子曹安,一早在角門候着了,看到戴着斗笠的顏玦同陳望書,笑得看不着眼睛珠子。
一口閃亮的大白牙,在這大陳朝,就像是黃土地上落了坨雪一樣,格外的打眼。
“大人一早就知曉,二位定是會來的。且跟我來吧。”
陳望書同顏玦對視了一眼,兩人心下了然,顏玦密室裏的那個小冊子,多半是真的。
他二人雖然有扮豬喫老虎的心思,不想這麼早就直接同高相對上,但事情總有兩面,顏玦若是跳出來扳倒的高義翔,未嘗不會得到點正面的評價,證明他的的確確是值得人“刮目相看”了。
是以躲與不躲,都是可以的。
他們躲了,乃是爲了試探張筠年的反應。
照現狀來看,要不陳望書他祖父同張筠年有什麼不得不說的故事,要不那小冊子就是真的,張筠年之前便是爲顏玦所用的“舊識”。
那麼問題又來了!顏玦有什麼本事,讓一個位高權重的天子心腹,爲他一個黃毛小兒所用?
陳望書心中發沉,面上卻是不顯,她輕輕的勾住了顏玦的手,不用預感,都知曉眼前這個人,必然是要站在風暴中心的人。
臨安府裏的殺威棍,敲得砰砰作響,張筠年換了一身官府,啪的一聲拍響了驚堂木。
陳望書坐在小屋子裏,左看看又看看,不得不感慨,這古人就是有智慧,還整了這麼個地方,讓人聽審案子,卻是她能瞧見外面,而外面的人瞧不見她。
“穆同,你且說說你想說的。”
張筠年這話一出,高義翔的臉色便變了,他狠狠的瞪了一眼穿着綠色比甲的小翠,眼睛裏的火光,像是要噴出來
一般。
“恰好禁衛軍中,出現了有人無緣無故失蹤之事。我奉官家之命,要查是北地來的奸細將他們捉拿了去,還是有的人意志不堅定,做了逃兵。”
“張大人,這裏雖然是臨安府的地界,但禁衛軍由官家直接管轄,這案子輪不到你來過問。本我不該多說,但張大人今兒個來勢洶洶,若是我不說,還真要將高某當那殺人兇手給斬了。”
陳望書瞧着起勁,勢均力敵纔有意思,這高義翔也不是喫素的。
話裏話外都拿那個不着調的皇帝老兒做擋箭牌呢!
張筠年斯條慢理的看了他一眼,陳望書覺得,若是他有個老花鏡,此刻定是託了託鏡架,一副讓老夫瞅瞅前頭站着個啥玩意?哦,是傻X啊!
“高將軍,你同女婢進門之前,我們就擱樹上蹲着了。雖然已經是秋日了,但樹上的蚊子倒是不少。嗡嗡的,吵得很,但也沒有蓋過你說出口的話。”
“臨安府衙役幾十雙耳朵,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張筠年說着,神色一變,竟是惟妙惟肖的學起了之前高將軍說話,“劉朝陽這個沒用的狗東西,叫他辦一點事兒,都辦不好。”
“不然的話,這種事情,哪裏用得着我出手?劉朝陽那個變態得手法,你可學會了?”
衙役們都見怪不怪的,顯然他不是頭一遭如此。
可那高義翔,像是見了鬼似的,張大了嘴巴。他竟然從一個糟老頭子嘴中,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在小隔間裏的陳望書,對着顏玦豎起了個大拇指,看不出來啊,張筠年這本事,若是擱在後世,那就是聲優一哥啊!
張筠年說完,不等高義翔反應,啪的一聲拍了驚堂木,迅速的變了臉色,“高義翔,你可記得,一年之前,你曾經率兵去往夔州路剿匪。夔州路多山,你率軍無緣無故失蹤了兩日。”
“後大軍還朝,你自奏表乃在山中迷路。可實際上,你去了木樨族人駐地。”
“木樨人眼灰,有通神之陣,以血之祭,達通天之途。這可是劉朝陽曾經對你說過的話?”
高義翔瞳孔一震,面色一沉,“你渾說什麼?山中霧大,迷路乃是人之常情,三軍皆可以作證。”
張筠年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衙役頭子曹安。
曹安點了點頭,走上前去,扒開了之前被高義翔扛在肩頭上的少年的眼睛,果不其然,同穆同一樣,灰撲撲的。
“穆同以及這位小兄弟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證明。當時劉朝陽藉口遊學,隨着大軍一道兒去了夔州,有耒陽侯的證詞爲證。你們在木樨村,尋找到了三位合適的祭祀人,將其藏在軍中,綁到了臨安府。”
“並且”,張筠年話音一頓,看了一眼眼淚婆娑守在族人身邊的穆同,重重的說道,“並且毫無人性的屠了木樨族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