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猙獰的手掌印出現在了車窗處。
江曉站在444路公交車外，安靜地看着這一幕。
漆黑的車窗，從外面只能看見扭曲的可怖黑影。
沒有慘叫聲傳來。
這輛鬼公交就像是另一處空間，無論裏面究竟有多激烈，外面感受到的只有冰冷的死寂。
“有些可惜，沒能聽見這傢伙臨死前的慘叫聲...”
江曉有些失望。
既然答應了要讓家中那隻女鬼得到解脫，自然不會僅限於口頭上。
薛奇是第一個，肯定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當年害死李思涵的七個人，死神的小本本遲早都會寫上他們各自的名字。
此刻，月明星稀。
四下寂寥，唯有蟲鳴之聲。
江曉也不敢耽誤，畢竟那個鬼司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
“害死同類的感覺是怎樣的”
一道充斥寒意的聲音從身後無端響起。
無法形容的。
江曉的心臟陡然噗通一跳，像是被強光照射到的野貓，整個人完全僵滯住了。
“我有些好奇，老虎喫人，於是老虎便要被殺死，這很正常；鬼物害死了人，所以我們也成了人類的死敵；可是，你們自己殘害自己的同類，二者皆爲人，這到底又該如何算”
中年司機緩步走來，同時手裏提着一個水桶。
令旁人膽顫的是，水桶中居然全是鮮紅刺目的血液
中年司機徑直走到公交車後方，一邊打開油閥，一邊加“油“。
對方沒有第一時間對自己出手
江曉的心情緩和了下來。
這個鬼司機比起之前所有鬼物給自己的感覺都要獨特。
就好像......
一個人
此刻，影鬼也沒給出任何提示。
江曉深吸了口氣，看來只有自己來面對這個深不可測的鬼物了。
“嗯回答不上來嗎”中年司機轉頭看向了江曉，雙眼微眯，“儘管你給我的感覺有些特殊。不過要是僅限於此的話，那你還是隨我一起上路吧。”
江曉一怔。
對方這句話中透露出了一個比較有意思的點。
自己在它眼中居然有些特殊
旋即，江曉開口道，“我回答不了你這個問題。”
“哦”中年司機眉頭微皺，“爲什麼你...難道不是人”
你怎麼能罵人呢
江曉嘴角抽搐了一下，道，“我這人講究隨心所欲，我看那傢伙不順眼，便殺了，就這麼簡單。至於什麼道理規矩，我懶得理會，也從來不知道。”
“這倒確實，很多時候我也一樣。”
中年司機點頭，忽的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曉，“你想知道這輛車最終會去什麼地方嗎”
江曉嚥了下口水，“我要說想知道，你會不會把我強行帶上去”
“呵呵，你果然很有意思。”對此，中年司機笑了笑，“不過，如此一來，我倒有些想強行把你帶走了。”
乖乖，自己這是被霸道鬼王給盯上了
江曉趕緊後撤一步，訕訕道，“我才十六歲，還沒活夠呢。”
“你身上有股我很喜歡的氣息。”
對於江曉的婉拒，中年司機完全不在意，而是自說自話。
說完，他一時間久久沒有開口，像是陷入了一個思考當中。
少傾，中年司機有了答案，
“或許我應該把你帶走的，不然後面可能會後悔。”
說完，它直接朝着江曉邁步走來。
霎然間。
一股堪比九幽黃泉的陰氣瀰漫開來，頭頂的明月也被烏雲所遮蔽，周遭環境陡然變得昏暗。
這個鬼司機和公交車上那些白級鬼物完全是兩個層次的存在
頓時，江曉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自己可不想跟你們這羣鬼混啊
可
就在這時，一道詭異的風無端吹起，兩旁田野中的稻草發出颯颯之聲。
與此同時，夜幕上的那片烏雲也悄然移開，皎潔的月光重新揮灑在了江曉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斜長...
中年司機停下了腳步。
他看了眼四周，最終像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原來它在...”
說出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後，中年司機再度看了一眼江曉，“還留着我給你的那幾張錢嗎”
聞言，江曉趕緊掏出了口袋裏的那幾張冥幣。
中年司機道，“那便好好留着。”
而後，他轉身，緩緩走上了444路公交車。
江曉大爲意外。
這tm真的是一個鬼啊
帶着這樣的念頭，江曉鬼使神差地開口問道，“等等，老司機，你要帶這些鬼去哪裏啊”
剛開口，江曉就產生了後悔的念頭。
車內，詭異地沉默了片刻。
正當江曉以爲對方不會回答的時候，一道意味深長的聲音傳來，
“我的鬼蜮。”
......
回到安明公寓，已是將近破曉時分。
一路風塵僕僕，江曉眼中卻沒有半點疲倦之色。
打開1701房門，客廳內黑暗一片。
“妹妹這會兒應該已經睡了吧”
江曉呢喃道。
隨後，他來到那面全身鏡前，揚起嘴角，
“薛奇死了。”
只這一句話。
說完。
江曉便卸下一身疲憊，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在其離開後，鏡中緩緩出現了一個可怖的黑髮女鬼。
看着江曉所在的房間，那雙本該怨毒的眼神此刻卻滿是複雜......
房間中。
江曉躺在牀上，回想今晚的遭遇，卻是翻來覆去，怎樣也睡不着。
“那個鬼司機到底是什麼級別的鬼物”
起先，江曉還以爲那個鬼司機是個普通的青鬼或者紅鬼一類的存在。
然而，到了最後，那一番交流。
對方帶給自己的震撼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
一個坐擁一座鬼蜮的無上存在，一個敢在天機宮眼皮子底下發車的老司機，一個能和自己正常言語交流的鬼怪...
這個“老司機”也太強了吧
只是...
比起震撼，江曉心中更有種沉甸甸的感覺。
如果說，鬼只是一種類似自然條件，人類觸發後便會被害死；
或者說，鬼是豺狼虎豹一樣徒有強悍的力量，卻無法擁有靈智的野獸。
這二者縱然一時間人類只能敬畏。
但隨着人類不斷學習、進化...
最終，野獸會被關進籠子裏，淪爲寵物；
就連這片天地也將被人類所遺棄，邁向茫茫星空
然而，那個鬼司機卻懂得偷偷跑到其他地方抓鬼當手下
這一點，對方在智慧層面上儼然到了和人類平起平坐的地步，並且因爲詭異的能力，它們還要遠勝於人類
江曉可以感受到。
對方說出人類二字時的口吻，完全就像是人類談論貓狗時的語氣。
不帶絲毫感彩。
沒有怨毒，沒有痛恨，純粹只有好奇以及冰冷如鐵一般的絕對理性。
“鬼...難道是一個新的種族”
突然，江曉像是觸電般，腦海閃過一個不敢置信的念頭，
“這是一場兩個種族之間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