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花箋雲浮行 >第六十九章 終天之戚
    心神交匯之中,花箋也成爲了被縛在刑架之上的人,一個身體,兩個靈魂,兩份痛處。

    被縛在刑架之上的弄潮不能動彈,她就這麼看着央措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來,那步子沉重而緩慢,在行至弄潮前側之時,央措停下了步子。

    央措看着弄潮,眼中有不捨,有疼惜,也有愧疚,但這些並沒有讓央措改變主意,在一旁的那些黎山弟子,大多卻都在冷眼旁觀,有些甚至還在躁動着讓央措快些下手。

    弄潮只覺得心頭一陣涼意,她低頭,只見央措的那一刀已然插進了她的心頭。弄潮的最後一絲希望被央措戳的粉碎,弄潮看着央措,嘴角帶着幾分自嘲笑意,眼角泣出了血淚。

    央措是她的母親,因爲敬愛央措,所以她爲黎山付出諸多,甚至還打算日後終身獻於黎山,可央措給了她什麼?黎山又給了他什麼?

    她與邪靈幾番拼死鬥法,沒有死於邪靈之手,最後卻因爲自己維護的黎山而死在了自己母親的手中。

    何其荒謬,又何其可笑。

    心頭之血染紅了弄潮的衣裳,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血液在她的身體之中流失,她甚至還聽見了血液掉落在地熱之中,發出‘嗒嗒’的聲音。弄潮覺得她身體中的那把匕首很冰冷,比起寒冰利刃還要徹骨三分。

    “你,真的將我當做過你的女兒麼?”看着央措,弄潮輕啓朱脣問道,聲音沙沙啞啞,可也真真切切。

    這是自她被縛在刑架上之後的第一句話,大約也是最後一句話。

    央措看着弄潮,她撇過頭並未回答弄潮的話,只是退開兩步,手中微微用力,將插在弄潮心頭之上的匕首拔了出來。

    她的手有些抖,腳也有些發軟,手中那把染血的匕首也因爲她的虛軟掉入了炎溶之中,化作灰燼散去。她心虛的不敢擡頭看向弄潮,飛身朝上而去,沒有片刻猶豫便同黎山的那些弟子一同設下了困鬥陣,將弄潮連同地熱一同封印在了此處。

    七日七夜,弄潮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和地熱的灼熱了,只是空洞的就看着自己的血一點一點流盡,看着自己一點一點的走向死亡。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弄潮突然羨慕起了被她誅殺的那些邪靈,起碼他們在死的時候是沒有痛苦的。不像她,即便這般痛苦,也只能受着,連自我了結都無可奈何。

    當最後一滴血流盡,地熱終於歸於安靜,弄潮也嚥下最後一口氣,她的身體化作銀霧散盡,弄潮以爲她用於得到了解脫。

    雖然受盡失望和苦楚,但是弄潮生來太過純良,她本來是打算放下這些恩怨之事的,就當是還了央措的生養之恩。只盼輪迴之後,她不再和央措有瓜葛,不再和黎山有瓜葛,更不要再做除靈師,只要做個普通人便好。

    可偏偏她的所想未能如願,這困鬥之陣困住的不僅僅是地熱,還有她。

    終戚,終戚,終天之戚。

    花箋終於知道爲什麼這裏會成爲黎山的禁地,而禁地的名字會叫做終戚了。

    這裏是央措的禁地,是她終身的遺憾,可她後悔又有何用呢?事情已然發生,弄潮已死,還不得轉生,這件事情已然再無轉圜的餘地。

    禁地之中沒有生靈,弄潮眼見之處,除了炎溶便是崖壁料峭,她如遊魂一般在這在岩溶之中來回遊蕩。

    因爲痛,所以弄潮丟棄了思想,因爲失了目標,所以她沒有了方向。

    弄潮也不知道在這炎溶之上孤獨的走了多久,直到那一日,她心中有個聲音問她:你就甘心認命麼?你就不恨央措麼?你就不恨那些黎山弟子麼?你願意爲了那些人鎮住地熱,而自己永世不得超生麼?

    這個聲音和她問的這些問題點醒了弄潮,將弄潮的思想喚了回來,她自問從知事起,便對得起天地,對得起衆人,從未做過一件枉私之事,可爲何她得到的是這樣的下場?

    不是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麼?可爲什麼於她卻成了善有惡報?

    這叫她如何甘心認命?

    對於央措,她是恨的,往昔她有多敬愛,那麼現在她就有多恨。恨央措的不顧母女之情,恨央措爲了黎山而背棄了她,很央措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黎山弟子無辜,黎山上的生靈無辜,可她就是不是無辜的麼?

    而那些黎山弟子,弄潮也是很的,恨他們的涼薄,恨他們的自私,很他們的虛情假意。往昔她對他們皆是真誠以待,弄潮以爲他們亦是如此。

    到底人性這個東西是經不起考驗,所以在這生死關頭,他們便露出了他們的本性。以她一人的性命,換的這麼多人的性命,他們怎麼還會去阻止?不推波助瀾已是成了仁義。

    爲了護住這樣的一些人,而要她永世不得超生的留在這裏,她怎會願意?她必然是要出去的,她從不欠別人什麼,那麼別人欠她的,她終歸是要拿回來的。

    就在這一日,弄潮終是瘋魔了。

    連帶着還在弄潮魂魄中的花箋也跟着瘋魔了,一聲怒吼劃破天際,弄潮不在修行除靈正道之術,而是一心開始修煉起了除靈禁術。

    既然他們將她以那般殘忍的方式血祭了地熱,那麼她便要用地熱覆了黎山,誅了那些黎山弟子。

    弄潮的修行天賦本就了得,是以在炎溶之上,弄潮一邊苦修了,一邊以魂魄之姿與地熱周旋,數十年之後,她終於將地熱收爲了己用。

    只可惜時機不至,弄潮和地熱了都還沒有足夠的能力衝出地面,更沒有能力衝破困鬥之陣,所以弄潮只能一直蟄伏在這岩溶之上。

    直到二十六年前,困鬥之陣生了動盪,有人被打入這困鬥之陣中,弄潮趁機將自己一分爲二,留下怨恨之魄,讓本體重回世間轉生。

    待本體和這怨恨之魄重逢之時,便是時機到來之時,只要本體和這怨恨之魄合二爲一,那麼黎山欠她們的東西,她們馬上便可拿回來了。

    至於弄潮會留着白銀落,是因爲二十六年前,被打入這困鬥之陣的人便是白銀落。正是因爲這個緣故,所以弄潮沒有對白銀落出手,在加上白銀落的目的與她的目的也是一致,所以弄潮纔會放任白銀落。

    花箋知道弄潮會留下白銀落的原因並不止如此,也許還因爲是孤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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