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這幾年你過得好不好？”東方旭在連歡的攙扶下，慢慢的坐了起來。
“恩。”沒有預想的那麼激動，在那一刻，這個再熟悉不過的面孔讓她感到很陌生，也很……蒼老。
那麼那麼多的話，她卻一句也問不出來。
連歡站在那邊，完全沒有了凌人的氣勢，看起來反倒是有些可憐。
“到裏面坐吧？”連歡看向方雨珊，很想讓自己的表情能夠自然一點，但是很明顯效果並不大。尤其在她伸過手來想要接過方雨珊手中的水果袋子時，方雨珊站那邊，動也沒動。
“我……我去給你倒水。”連歡說着，尷尬的收回手，藉機走開，讓他們父女倆可以有空間說說話。
“珊珊，讓爸爸看看你。”東方旭說着，那早已不再清澈的雙眸中蘊上了一層水霧。
“爸……”
“愛！乖女兒。”隨着方雨珊的一聲‘爸’，東方旭高興地笑了起來，像個孩子一般。
“您身體還好吧？”方雨珊坐向牀邊，看着東方旭將自己的雙手緊緊拽住。
“好好好，都好、。”東方旭嘆了口氣，又看了眼那個閉上的房門，才說道：“當年的事情，也不能全怪連歡，爸最近幾年一直身體不好，都是她在幫着爸爸打理公司，照顧爸的身體。珊珊，不要活在仇恨中好嗎？”
方雨珊沒有想到東方旭竟然會替連歡說話，因此一時間讓父女兩個人似乎陷入了僵局，兩個人都是久久沒有說話。
“東方先生，你好。”慕斯里走了進來，身後跟着一直低着頭的莫紫琪。
“慕先生，莫小姐，你們來了……謝謝你們，一直幫我……”
“不客氣，我只是幫雨珊完成她想做的事情而已。”慕斯里說着，大刺刺的坐在了裏面的沙發上，翹着二郎腿，陽光又帥氣。
方雨珊聽到慕斯里的話，驚詫的回過頭看他。
這個混蛋，竟然敢說他是在幫自己？明明有一紙契約壓着自己不得自由，他竟然的那麼理直氣壯，好像自己欠了他多大恩情似的。
果然——
“珊珊，慕先生幫我確實很多，前段時間把我送去國外組織專家會診，否則我活不到現在的！所以，你要替咱們的東方家好好報答慕先生，知道嗎？”東方旭拉着方雨珊的手，很是滿足的緊握着。
“會的。”方雨珊笑了笑，敷衍的回答道。
“我就是進來打個招呼。”慕斯里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便站起了身：“莫，在這裏保護東方小姐，我在車中等你們。”
莫紫琪咬了咬嘴脣，卻還是聽慕斯里的話，留了下來。
她家爺，竟然是懂她的。
“莫小姐，隨便坐。”東方旭笑看着莫紫琪，早就沒了第一次見面時莫紫琪對他不禮貌的任何抱怨、
“沒關係，你們聊天，不用管我的。”莫紫琪說完，走向窗臺倚靠在窗臺上，一隻手摩挲着窗簾。
“見莫小姐，真的是覺得很親切。我們家大女兒，每次不開心的時候或者有什麼心事的時候，也總是會倚靠在窗臺上，然後拽着窗簾久久不鬆手。”東方旭的話，嚇得莫紫琪放佛碰到蛇蠍一般，趕進的放下了手中的窗簾。
“爸，莫姐姐人很好呢！她只是表面上比較冷而已，其實人很好的。”方雨珊走過去，將莫紫琪拉過來坐在沙發上，自己也坐在沙發上，一邊和東方旭聊天，一邊想方設法的讓莫紫琪參與進來。
“看得出來。”東方旭笑意加深，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有了些許生氣。
連歡端着果盤，站在套房的門口，眼神怯怯的看了看東方旭，尋思着要不要走過去。
東方旭嘆了口氣，看到方雨珊那張倔強的小臉，終究是沒有開口。
“我來就好。”
莫紫琪回頭，看到連歡的樣子之後，瞭解的走上前接過盤子，將水果端到方雨珊跟前。
“謝謝。”連歡忙不迭的道歉，然後又退回到房間裏面關上門。
“喫點水果。”莫紫琪似乎心情不錯，脣邊有着淺淺的笑意。
“不喫。”方雨珊將盤子推開老遠，一臉嫌惡的表情。
東方旭看着，眼睛再一次蒙上一層水霧。
他何嘗不恨連歡？對兩個女人又何嘗不歉疚？但是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給過連歡任何好臉色，更沒有跟她在一起！
而這個女人，卻愣是生生守活寡陪在他身邊十七年。在前幾年他被查出來重病早已晚期之後，他便開始自暴自棄
，吸食毒品來緩解疼痛。在那個時候，都是連歡一手幫他打理公司，照料他的生活……
直到那一天，莫名其妙闖進來很多人之後，東方旭才真真切切的願意去直視連歡——這個在他身邊十七年的女人。
慕斯里雖然滅了東方集團。但是實際上也算是拯救吧！畢竟那個時候的東方集團雖然依舊正常運作，但是卻早已經因爲投資失誤而舉債。那些債務，也都是連歡上任以後，找連嘯天幫忙還上。
這些，東方旭不知道要怎麼告訴方雨珊，她纔會懂。
“你在恨她？”第一次，莫紫琪拋除了上下屬關係的身份，坐在方雨珊身側，溫聲細語的跟她聊天。
方雨珊彆扭的將臉扭向一邊，沒有說話，也沒有否認。
莫紫琪看了眼盤子中的葡萄，對着方雨珊的後腦勺悠悠的開了口：“每個人恨一個時，總是會咬牙切齒甚至想要殺了她。”
方雨珊的肩膀輕輕的動了動，沒有說話。莫紫琪見狀，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捫心自問，你見到那個女人的第一眼，真的想置她於死地嗎？”
方雨珊慢慢的垂下頭，想着方纔見連歡第一面時……
她以爲她會看到一個囂張跋扈甚至是耀武揚威的光鮮女人；但是沒想到坐在東方旭身邊喂藥的那個她卻是樸素甚至有些憔悴的女人。
“其實，爺調查過那個女人這些年的動向。她雖然當年害死你母親，又差點殺了你和……和你姐姐，但是她的出發點只是愛！也許錯了，但是這麼多年，她也並沒有得到過你爸爸的感情……”
莫紫琪見方雨珊低頭不語，知道她已經聽進去了自己的話，於是只能繼續說下去。事實上，當慕斯里想要滅了東方集團時，她會拼命阻止，也就是因爲她調查過了連歡這些年的生活狀態……
真的要說錯，也或許就是愛錯了人而已。但是她也爲她的錯付出了代價，這是莫紫琪後來不再提殺她報仇的原因。
“雨珊，你爸爸需要人照顧，需要一個伴！而那個最合適的人選，就是連歡！”莫紫琪將方雨珊掰過來，想讓她直視自己。
卻沒想到看到的是淚流滿面的她。這個倔強的丫頭，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滾落。莫紫琪擡了擡手，卻終究沒有辦法伸手幫她擦掉。
“她害死了我媽媽，害的我姐姐現在生死不明！我怎麼原諒她？”方雨珊顫抖着嘴脣，哭着問道。
姐姐……生死不明……
莫紫琪瞬間紅了眼眶。她不知道她到底在堅持什麼？以前，爲了報仇，現在呢？看着方雨珊對慕斯里越來越依賴，她更不可能以她姐姐的身份出現。
“你姐姐……一定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活的很好的！”東方旭顫顫巍巍的下了牀，才動過手術的他，雖然狀態還不是很好，但是卻還是勉強的下了牀。
方雨珊和莫紫琪見狀，都以最快的速度跑上前，一人一邊的扶着他的胳膊。
“爸！你幹嘛下牀啊？”方雨珊板起臉。
“東方先生，您身體還很虛弱，不能隨意走動，會牽動傷口。”莫紫琪奮力的和方雨珊將東方旭扶上牀。
“看着你們，就好像看到我兩個女兒都回來了！”東方旭笑的很滿足。
莫紫琪默默的鬆開手，低着頭轉過身：“謝謝東方先生擡愛。”
“爸，我想……我還是先走吧！過些天再來看你。”方雨珊看到了聽到聲響跑出來的連歡，勉強的笑着對東方旭說道。
“珊珊……”東方旭嘴脣動了動。
他想告訴方雨珊，不要記恨連歡了。但是，卻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人心都是肉長的，他感動連歡爲了他可以付出生命、也感動連歡這些年來默默的守護陪伴，但是……他的家破人亡，卻也是這個女人一手造成的。
他沒有理由以父親身份去要求女兒忘記仇恨。
連歡對他，是一份最長情的陪伴；而他對女兒，卻是最隱忍的歉疚。
莫紫琪看了眼連歡，雖然表情依舊冷硬，但是語氣倒是溫了幾分：“我先送東方小姐回去，麻煩你……照顧好東方先生。”
“我……恩，我會的。”連歡朝前走了幾步，堅定的說道，看着方雨珊頭也不回的踏出房門，她在背後默默的開口：“珊珊，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對於我以前做過的傻事，我自己也後悔！但是，就算我求你，一定要把你姐姐找回來……我怕……你爸的身體會等不到。”
方雨珊靜靜的站在原地，聽着連歡的話，眼淚再一次忍不住的掉了下來。
莫紫琪頓住了腳步，那狠狠的扯痛感，來自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