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麼活下來的?”他上下摸索了一番,發現自己沒缺胳膊也沒少腿,就連那個老菸袋鍋子都還在他懷裏。
“閻羅軍的將士用命堆出來的。”馬車外傳來一個沉悶的聲音。
小周平聞言心中一緊,顫抖着伸出手拉開了馬車的簾子,發現他此刻正坐在閻羅軍的隊列內的馬車中。
“是你救了我嗎?”小周平低着頭問道。
楚離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
周平嚥了口唾沫,重新縮回了馬車中不再作聲。
他到現在也沒有明白,爲什麼他們都心甘情願地保護他,甚至是不惜願意用自己的命來護他無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
這麼多年風霜雪雨,他都自己一個人走過來,從未敢想過有人對他好,更不敢奢求世間竟有人爲他而死,難道這世間最珍貴的不正是自己的性命嗎?
周平的眼淚止不住地開始往下流,那些爲他而死的人中有許多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甚至連見都沒有見過,怎就心甘情願地爲他赴死?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四處摸索了一番,臉色大變。
“那張紙呢!”周平慌慌張張地喊道“那張金黃色的紙怎麼不見了?”
“別吵!”楚離呵斥一聲,挑開簾子目光陰鬱地盯着周平,沉聲道“那東西沒丟,你不用找了。”
“還有,你現在要是再敢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的嘴給縫上!”
小周平被他嚇得蜷縮成了一團,但是知道那張金黃色的紙沒丟,他也就放心了。
幾日後,周平被楚離帶到了一座山腳下,周平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這個面容剛毅的男人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與他說,不論是幹什麼都只是丟給他一個冰冷的眼神,這讓周平對楚離產生了深深的畏懼。
山腳下有幾間茅草屋,屋內走出來一個與周平年歲相仿的小女孩,她看見楚離回來,一下子就撲進了他的懷中,笑嘻嘻地撫摸着他的胡茬,朝屋裏喊道“娘,爹爹回來了!”
屋內的婦人也走了出來,楚離抱着女孩快步走了過去,將母女二人抱在了懷中。臉上露出了這一路從未有過的笑容。
小周平低着頭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扯弄着衣角,眼眶有些溼潤。他從小就是孤兒,唯一能與他作伴的大黃此刻也生死不知,也許後來的老菸袋能算得上是他的家人,但卻也都....
婦人心思細膩,目光帶着疑惑地看向楚離。
楚離放下了女兒,看着低頭站在原地的小周平長嘆了一口氣,朝他招了招手“先進屋喫飯吧。”
婦人見狀緩緩走到小周平的身旁,輕輕撫摸了一下他蓬亂的頭髮,然後拉着他瘦弱的小手,帶着他走進了屋內。
小周平坐上了椅子,看着滿桌熱氣騰騰的飯菜,又擡頭看了一眼楚離。
“叫你喫你就喫,看我幹什麼?”楚離瞥了他一眼,語氣依舊還是那麼冰冷。
小女孩似乎是對這個瘦弱的小客人很感興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直偷偷瞄着他。
周平看了看楚離,想要說些什麼,但卻沒敢說出口,只得乖乖端起飯碗。婦人見狀微微一笑,給他夾了一塊肉放在碗裏。
“在這裏不用拘束,就像在自己的家裏一樣。”婦人的聲音很輕,生怕再嚇到這個小傢伙。
家?周平顫抖着擡起頭,眼眶中的淚水終於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楚離靜靜地看着崩潰的周平,就像看見了多年前的自己。
傷了,痛了,哭了,再然後,就該成長了。
他旁邊的巨石上坐着一個叼着草根的女孩,雖然年紀不大,但從精緻的五官可以看出這絕對是個美人胚子,她看着周平慢悠悠打着這套重複不知多少遍的拳法興致缺缺地打了個哈欠,問道“周平,你這一套拳打了都不知道多少遍了,不覺得無聊嗎?”
周平將一套拳打完後緩緩收勢,吐出一口濁氣,然後朝女孩笑了笑。
“楚辭妹妹,楚叔叫我每天打拳,肯定是對我有好處的。”
那個被叫楚辭的女孩翻了他個白眼,哼哼唧唧地說道“你和我爹都一樣無聊,真沒勁。”
周平聞言也只是撓頭笑了笑,然後盤腿坐在原地,開始修行。
“唉?”楚辭偷偷摸摸地溜到了周平身邊,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無意中聽我爹說你的魂種是異魂種,一般的修煉方式都不適合你,你的魂種到底是什麼魂種?”
周平還是呵呵地笑着,沒有回答她,氣得楚辭狠狠地弄亂了他的頭髮,然後撅着小嘴走了。
無暇魂種被譽爲世間最奇異之魂種,傳說中千年前穹頂之下第一強者唐明皇李承淵就是身具無暇魂種,除此之外千年來世間再沒有任何關於無暇魂種的記載,所以其實就連楚離也不知該如何教導周平,世間常見的修行之法他根本無法適用。
楚離交給周平這套拳法是因爲周平的身體實在是太弱了,若是教他強大的拳法,他的身體恐怕也是無法承受。
每天堅持爬山增強體質,打拳鍛鍊筋骨,輔以各種藥膳,以補周平幼時虧空孱弱的體魄,這纔是此刻周平最需要的。
現在的周平雖說外表看起來已經與同齡孩子沒什麼太大的差別,但氣力體魄還是照同齡孩子差一些,畢竟從小營養不良,體虛瘦弱,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補回來的。
盤坐在地,周平按照老菸袋教給自己的方法開始修行,他已經能清晰地感受到丹田處那滴透明的墨滴正在一點點吸取周圍的光點,不斷地壯大自身。
驀地,他突然感受到那滴墨滴不受自己的控制,開始瘋狂的壯大。周平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間竟有些束手無策。
透明墨滴脹大到一定程度後,便漸漸停止了活動,隨後,霎那間消失。
“這怎麼回事?”周平失聲尖叫道“我的魂種呢?”
魂種乃是修仙之本,若是沒有魂種,一切努力可就全成了空談!
周平恍突然感覺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夢幻空花,曾經場景一幕幕在他腦海中閃過,仍歷歷在目,讓他只覺一切恍然如隔世。
他無論怎樣都再也感應不到無暇魂種的存在,就像它根本不曾存在於這世間一樣。
又或者,它本就不該存在這世間?
“我的魂種呢?”周平此刻已經瀕臨到了崩潰的邊緣,嘴脣顫抖着問道“誰能告訴我這是爲什麼?”
眼淚不斷地從周平眼角滑落,此時他目光呆滯地看着南方,那裏是他來的地方,也是老菸袋死的地方。
他想起了很多,一個個人影在拿腦海中閃過,那些保護他出城但卻一個個慘死的閻羅軍甲士;那條陪伴自己從小到大,此刻卻生死不知的黃狗,還有那個經常在鞋底敲自己菸袋鍋子的老菸袋。
這一刻,周平想到了死,但他卻不敢也不配去死。
因爲他的身上揹負着的遠不止他一人的性命。
而就在此時,一段文字突然如潮水般涌入了他的腦海中,周平的神經不堪重負,瞬間昏死了過去。
而在他失去意識之前,只堪堪看見了兩個字。
爲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