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東青閉着雙眼躺在地上，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自嘲道“哪有什麼約戰啊，其實就是三個年輕氣盛小夥子的一場意氣之爭罷了。”
“意氣之爭嗎？”
海東青睜開雙眼，朝周平呵呵一笑“男人的意氣之爭無非也就是爲了金錢、權力、抑或是女人罷了，沒有你想象的那樣複雜，俗得很。”
小心地使用着手中的剪刀，周平瞄了一眼海東青的臉，低聲問道“自古無數好漢君子衝冠一怒爲紅顏，三位前輩不會……”
“我們的決裂，確實是因爲一個女人。”海東青打斷了周平的話，面無表情地說道“可惜，自古紅顏大多薄命，或是……情深不受吧。”
感受到海東青語氣中的傷懷，周平沒有再多問下去，畢竟誰也不願意揭開自己的傷疤，不願意將那心中最深的痛再次提起。
兩人就這樣沉默着，良久，海動青緩緩地坐起了身，示意周平幫他修剪頭髮。
“那年，我們兄弟三人還未成名，只是三個胸懷抱負的毛頭小子而已。那時年少熱血，我們仨惹下了不少的仇家。”
“當年我們仨實力不足，面對仇家的追殺只能東躲西藏地活着，可仇家仍舊對我們緊追不捨，勢要將我們趕盡殺絕。”
“我們三個爲了衝出包圍，與仇家展開了一場殊死搏殺，雖然我們最終成功逃脫了追殺，可每個人都身負重傷，相繼倒在了茂密的叢林之中。“
周平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安靜地爲海東青修剪頭髮，傾聽着這場六十年前的愛恨情仇。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在一個林中的木屋之中，身上的傷口全部都已經被包紮上了，正當我疑惑之際，一個女孩一瘸一拐地從木屋外端着一碗熱粥走了進來。”
看着已經八九十歲的海東青臉上洋溢着的笑容，周平摸了摸鼻子，那個女孩一定很漂亮吧。
“你是不是以爲她長得很漂亮？”海東青那雙碧藍色的雙眸似乎是能看透周平心中所想一般。
周平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垂頭道“能讓前輩傾心一輩子的女子，容貌應該不會差吧。”
“哈哈！”海東青大笑兩聲，搖頭道“你錯了，這個女子長相雖然稱不得醜陋，但絕對與好看兩個字沾不上邊兒。”
“她的眼睛不算大，臉上長着雀斑，頭髮散亂地粘在額頭上，就和平日裏咱們見到的村姑差不多吧。”
“可你還是愛上她了，對嗎？”周平笑着反問道。
海東青笑着點了點頭，說道“她見我醒了，問我要不要喝粥，昏迷了多日的我點了點頭。她的早飯就這樣被我給搶走了。”
“說實話，那碗粥煮的真不怎麼樣，可我卻一輩子都忘不了它的味道。”
說這些話的時候，海東青的目光眺望着遠方。周平看着他碧藍色的雙眸，見他眼中有光。
“她告訴我說，兩天前她上山採藥時無意中發現了我們，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將我們三個重傷昏迷的傢伙搬回了自己的木屋中，爲我們包紮傷口、換藥治療。”
“可以說，如果沒有她，我們兄弟三人就算不死在野獸的口中，也早就重傷不治，爛在樹林裏了。”
周平聞言點了點頭，救命之恩確實很容易讓人生出一些特殊的情愫，當時尚且年輕的海皇喜歡上這個心地善良的女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將三個重傷昏迷的成年男子移動數百米，就算是很多正常人都難以辦到，可這個腿腳不靈便的女孩居然辦到了，而且不求任何的回報，只是爲了心中的那最純粹，最質樸的善良……”
已經颳去鬍子的海東青臉色微紅，眼神也逐漸變得傷感了起來。
“我們三個在木屋養傷的那段時間，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沒有刀光劍影，沒有爭權奪利，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
“三弟沈從天曾經問她爲何會救我們，她笑着撥弄了一下額頭上的髮絲，並沒有回答，而是給我們講述了一個故事。”
“她從小右腳發育不完全，父母因此將她遺棄在了樹林中。她被一個老婆婆抱回了這個木屋中，在老婆婆的撫養下慢慢長大。”
“婆婆對她說，她失去了一隻腳，那是因爲她有富貴命，日後出門都是要坐轎子的。她知道這是婆婆的安慰，很多時候笑笑也就過去了，她說她知道自己的長相，哪裏有那個福氣去做富貴人家的太太啊，能安安穩穩地在這木屋之中過完一輩子便是極好的了。”
“婆婆總是喜歡救助來往的商旅，或是施以飯食，或是歇腳留宿。照她的話來說，多行善事，多積福澤，雖然不一定會有回報，但總是好的……”
周平默默點了點頭，或許這世間諸事，他多力有不逮，但多行善事，的確總是好的。
“婆婆去世之後，她便獨自生活在這裏。她救我們的時候不知道我們是誰，更對我們沒有任何所圖，只是她這一輩子的所行所見之事都是如此，見不得三條人命消逝在她面前，不論這三人是三個普通百姓還是上天入地的修仙者，在她看來都是一樣的。”
“這是大善。”周平敬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我之前還以爲您只是因爲救命之恩纔對她有好感的，現在看來是我狹隘了，這樣的女孩確實值得去愛。”
“呵呵。”海東青聞言乾笑了兩聲，無奈地搖了搖頭“你說的對，所以愛上她的人不止有我一個。”
“我們兄弟三人都愛上了她，尤其是老三沈從天，幾乎每天都和她膩在一起，看的我這個氣憤啊！”
周平忍俊不禁地笑了笑，這位成名多年的海皇居然也有如此小孩子氣的一面。
“老二傲雪心思深，許多事總擱在心裏，不願意說出口，這也使得他心中的不滿越來越多，最終將所有的情緒全部都爆發在了一次爭吵之中。”
“爭吵過後，傲雪憤然離開，我雖然仍然心有不甘，但我看得出，她是喜歡三弟的，我若是再呆在這裏，也只能徒增傷悲罷了。再加上我擔心傲雪獨自一人在外會遇到危險，便隨着他共同離開了。”
“既然你們兩兄弟已經選擇了放手，爲何還會有禁忌海的三皇約戰呢？”周平皺着眉頭問道。
海東青搖了搖頭“世間哪有那麼容易放下的手，若是這個世界上所有深情之人皆能說放手就放手，哪裏還會有這麼多世俗爭鬥。”
“三弟雖然成功博得了她的愛，可他卻不願因此而與我們兩個兄弟決裂，於是他在深思熟慮之後還是決定出山前來相助我們共同對敵。”
“在我們三兄弟的共同努力之下，仇家所所在的勢力終於被我們徹底覆滅，可那時的我們並不懂得斬草除根這個道理，現在想來，如果早知道自己的僞善會害死她，我寧願做一個滅種屠族的惡人也一定將仇家的滿門全部殺光！”
說道此處，海東青的情緒明顯有些激動，周平輕輕拍了怕他的後輩，使得他的情緒漸漸緩和了下來。
“仇家的餘孽不知從哪裏得到的消息，居然知道了當年救我們一命的女孩就居住在那座山林之中。”
“我們得到消息的時候，人已經被擄走了，木屋之中只給我們留下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