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飛濺,還帶了點骨屑。他沒有砍中餘無,只是將一堆碎肉砍得更碎了而已。
“太薄了。”
餘無抄起右手,用盾牌給了他一擊上勾拳。盾棱直接打得板甲凹陷了下去,他的內臟被強烈擠壓,肋骨也斷了幾根,一股混雜着內臟碎片的血從口鼻流出,充滿了他的頭盔,滿溢出來。
大劍脫手,他極力想摘下頭盔,以免窒息而亡。
“太笨了。”
最後一位騎士竟然採取的方案是逃跑,不過他估計疏於鍛鍊很久了,身上的盔甲都不合身,步伐也凌亂不堪。
餘無擡手就是一發火球術,將它的背後炸了個稀巴爛。
騎士燃燒着倒在了大門前,門外,面對此情此景的衛兵們,根本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向前。
還是他的騎士侍從冒着被殺的風險,衝出來將自己主人的拖拽進了隊列之中。
餘無的聲音傳出,說道:“生命只有一次,要好好珍惜。現在,我要去追殺們的領主了。”
說罷,就背向他們,走向了後方。路過張夢飲時他說道:“走了。”
張夢飲睜開略微溼潤的雙眼問道:“去哪兒”
“先去把剛剛丟掉的公義找一點回來,然後我帶你回家。”
“然後呢”
後面沒人追來。
“然後,我打算弄個貴族身份。”
兩人向教堂深處走去,餘無的靈識告訴他,伯爵沒有跑走,而是做出了一個聰明的策略。
去尋求牧師的庇護。
兩人一路來到了牧師的辦公室,敲了敲門,得到一聲迴應後纔打開了房門。
本以爲是衛兵解決了兩人來接自己的伯爵,看到一個血人走進來後,心裏的恐怖再也壓制不住了。
雖說他戎馬多年,可這些年沉溺於權謀和美色,抱持着野心勃勃沒錯,但面對死亡的膽色卻丟了。他越退越後,直到退到了牧師的背後,用雙手拉扯着他的黑袍這纔得到了一些安全感。
餘無挑了個位子坐下,身上的血跡嘩啦一下擠出了不少。掏出瓶子喝了一口,「鋼鐵之軀」消退所帶來的負面影響頓時消去。
這時,一個又黑又矮,長着兩隻小鳥足的東西從黑袍中鑽了出來。他正是那幾次哭聲的來源。
黃羸疾不語,對整個局面絲毫動容都沒有。
“你是...阿少”
黑東西沒回應他,只是忽然裂開了一個口子,寇思邁的聲音傳了出來。
“伯爵,尊貴的伯爵。請找個位子坐下吧,我正是您口中那個善良又年邁的牧師。請相信我,餘無先生不會傷害你的暫時來說。”
伯爵依然不爲所動,怎麼可能讓自己坐在那個怪物的身邊。
“黃羸疾,幫他一下。”
牧師在黑袍下的手掐咒,打了個響指,伯爵的身體就自己動了起來,走向了餘無身邊的那個座位。
“不要過分驚訝,伯爵大人。護符不起作用是正常的。畢竟,那是用來抵抗魔法與邪惡力量的。”
身爲一郡之守,身上肯定會有一些保命的東西。這裏是他的主城不是戰場,或許會疏於防範,倒也不至於全然沒有。
落座之後,餘無就開口道:“牧師,我感覺自己做了一件非常錯的事情,我殺人了,很多。他們不是狂屍,不是怪物,是人。”
牧師沉默着,顯然餘無的話還沒有說完。
“我知道錯是因爲...我感覺到了,殺人和殺死其他東西的內心感覺不一樣。殺戮過後,我的「心」感覺到不舒服,但是不會持續太久。我的身體,則一點異樣都沒有。而我如今殺死的和我曾經想保護的,本質上是一樣的。不是嗎”
“我更感覺到,其實我對殺人並沒有真正的反感,甚至和殺死其他東西一樣,絲毫都不抗拒。我同樣感覺到興奮殺戮這件事對於我來說,早就不再緊張,十分自然了。”
伯爵坐下來之後就恢復了身體的控制權,他打斷了餘無的話,對着黃羸疾呼喊着:“他不是人根本不是他是個怪物沒有人可以做到他所做到的我和你說了,他是個怪物,是個邪惡生物。”
黃羸疾緩緩說道:“他是人,也不是。他不是邪惡生物,也可以是。”
“他,是一個不死人。”
一個...不死人
伯爵想起了那些典籍上的傳說,那些天生的殺戮者、戰士與王
南方分明就沒有不死人了每一個都被驅逐出境,北方通往燕國的路,也被被不平海和漩渦海上的島國「魏」給隔絕了。
爲什麼,爲什麼這裏會有一個不死人。
“伯爵,您是否感覺過幸運”寇思邁問着,然後自答道:“現在輪到感覺不幸了。”
此刻,餘無繼續發言。
“但是我不殺他們,我就會被殺。這或許是藉口,或許是理由。但...牧師,你能給我一個答案嗎”
同樣的,牧師說了一句和之前相同的話:“我能給你些回答,但我不能保證那是答案。”
“請說吧,牧師。”
牧師說道:
“火的力量是秩序。秩序代表着歸納與區分。將水與灰區分,將生於死區分,將人與神區分。”
“生命來自於火焰;火焰讓生者與亡者區分開來。這代表着,死亡這個概念也是由火焰帶來的。”
“那麼,生者與死者的差別在哪兒呢是靈魂。生者,擁有着秩序而完整的靈魂。亡者,則只有混沌而散漫的靈魂。這就是生者與亡者的差異。”
“秩序的靈魂中誕生了「自我」,這是一份脈絡清晰的記憶,是線性意志的延續,是從「一」而終的存在。而自我將「我」與「我以外」分離,造就了了了分明的個體。”
“人類,是一種羣體的物種,也是無數個體。他們需要聚集在一起,又會相互摩擦,碰撞,人類之火就在其中迸發。其中,激烈的表現形式,就是殺戮。平和的表現形式,就是合作。某種角度來說,人殺死人,反而象徵着社會進入了文明階段。
曾經,有一位來自齊國地區的智者和我說,這種模式稱之爲「沖和」,只有取得微妙的平衡,人類才能以更好的樣貌生存下去。比文明更文明的樣貌。”
“然而,從我記事以來,人類就一直在殺着自己的同類。以前是,現在是,未來或許也是。所以我想,人類遠沒有達到可以完全和諧共存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