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人拿着伯爵的手書,在混雜着仇恨與恐懼的視線中帶着騎士遠去,辦公室內黃羸疾看着延伸出戶的血跡,對依舊顫抖的伯爵說道:“申無階,現在的感覺怎麼樣”
“...被權力碾壓的感覺。”
伯爵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到這種無力,也第一次感受到了這種屈辱的仁慈。
他強笑着說道:“很好。他讓我在這個年紀還學到了新的東西。不死人啊...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了。”
如果是五十年前,在申無階還...能被教導的的時候。黃羸疾會好好教導申無階何爲靜默教派的「無知」。甚至他在想,是否每個不死者都要在貴族面前顯露一次真形,才能讓這幫統治者和管理者知道,爲何當初敗葬教會能在諸國之前建立起來。
“如果未來,我聽見了關於某個不死人在燕國遊蕩的消息。那...我就未必能庇護你了。這件事,你明白嗎我不能容許孩子們再因爲你的任性,而丟掉寶貴的生命了。”牧師將眷族釋放了出來,它在地面滾動,將鮮血掃除。
從驚魂中緩過神來的伯爵,人生第一次對牧師詢問道:“那麼,接下來我該怎麼做呢”他從來都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從來。
“告訴他們的家人,他們是因何而死的。告訴香橡城的人,風波已經停歇了。沒有戰爭,沒有邪惡生物,沒有隱瞞。”
“您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但這些的確是你應該做的,也是我唯一能回答你的,無階。”牧師說是這樣說,可接下來還是給出了一些建議。
“和你的女兒聊聊。還有,讓他們好好下葬。”
這裏的他們,包括了他的外孫。
“如您所願。”
辦公室又只剩下牧師一人了。哦,還有一位。
寇思邁的聲音從阿少的缺口出傳出,說道:“你覺得他怎麼樣”
“您是指,那個不死人”
“如果是呢”
“年輕。”
“孩子,你纔多大”
永遠都是稱別人「孩子」的黃羸疾被噎的無言以對。只能老實的說道:“就是意外的年輕,會問一些大人不會問的問題,還會嘗試尋找一個...「答案」。”
“在我聽起來,是個很高的評價。”
“他是個不死人,牧師。”
“那他起碼做到了還是個人。他還有情緒,還懂得思考。最重要的是,他還保持着年輕。”
“您這纔是高評價。”
“我只是感覺,這個老朽的世界,需要一些新人了。哦,還有,以後記得叫我...大主教。”
伯爵強忍着內心翻涌的心情,讓衛兵們收隊,並且許下承諾,會給與死者的家屬豐厚的補償,孩子能夠免費得到教育,甚至有機會成爲騎士侍從等等。
比較難處理的是三位親信騎士,他們無一不身負重傷。一時之間竟然也沒辦法找到合適的人選,頂替他們的位置,這會讓他對領土控制力的減弱。
“召集全部家族,要有大事發生了。”
申無階知道會發生什麼,謾罵、質疑、嘲笑,這些他都可以承受,畢竟這也不是他第一次摔倒了。然而他堅信,自己這次依舊能站起來。
緊接着,他對自己的私屬力量下達了命令,內容是調動一切人馬資源,準備迎接戰爭。同時,讓手下發動那些和地方鄉鎮有牽連的社鼠城狐,讓他們注意餘無兩人的出行方向。
然後,他又命人開始散步謠言,說城裏任潛伏着不少的邪惡生物,它們是被人刻意豢養的,企圖達成一些不可告人的目標。
小公子死亡一事也被正式公佈,他正是死於邪惡生物之手,就連他的母親也遭到了襲擊,正臥病在牀。由此,公告板上的通緝令被揭下,粘貼上招募有能力的醫者和民間獵人的公告,前者是救治自己的女兒,後者則是查出幕後的黑手。
“看起來是份能消磨時間的好工作。”一個臉色蒼白,面上有疤的男子如此說道。
完成這一系列的操作後,伯爵第一時間對女兒下達了外出的禁令,一不都不得踏出自己的閨房。後者也很乖巧的聽了,她現在有了更爲...高級的消遣方式。
同時,她和清楚自己和父親在未來會有一場更爲激烈的對談。
香橡城作爲的橡郡這臺統治機器的核心中樞,在申無階的發動下運作了起來。有些慢,但足夠強勁和有效。
隨着「刺殺」案件在上層人士中的披露,一些人開始惴惴不安起來。會議中伯爵的話語帶着些針頭線尾,讓這些人意識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落了些把柄在對方手中。
現在,他們該好好聽話的時候了。
命令被下派到城、鎮以及貴族的莊園中,人員物質在未來的一週內會被調動起來。
伯爵許諾了一場戰爭,更預言了一場勝利。
這是復仇之戰,勝利之戰。
然而,就在他們整裝待發之時,幾家城內的貴族卻被迅速逮捕。這場行動之突然,就連負責配合的衛兵隊都有些詫異。他們從貴族的私宅中搜出了很多涉及陰謀的信件,其中不乏對「黑魔法」的研究。
甚至還在某些人的地下室中找到了被囚禁的藥人。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大部分都被折磨的不像樣子。
“還真有這種畜生”
伯爵一個人在寢室內喃喃自語着。翻看着手中的報告,他發現餘無兩人並沒有前往槿郡,而是朝着王都冠林的方向去了。
“不死人...”他陰着臉將報告丟進了火堆之中,“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我會。”
一些「醫者」被召集了起來,現在,他們需要進行除晦工作了。
時間回到幾天前,不死人着騎士離開從他們進來的那道門。然而走到一半時,張夢飲忽然改變了主意,他不打算回槿郡了。
他不蠢,起碼在頭腦沒被騎士精神和法則充盈的時候。
他知道自己回到槿郡會有什麼下場,自己會變成一枚籌碼,作爲隨時被交易,或者「被盡忠」。
所以他想通了,在這件事裏他看清楚了。
“所以,你還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嗎”
不知道爲什麼,餘無感覺到蘿蔔對於離開「黃金榛果」有些不捨,而且絕對變胖了。
“沒有。我的父親爲伯爵戰死,我甚至不記得我母親長什麼樣子。我沒有妻子,沒有忄青人,沒有孩子。”說到這裏,他好像曾經有一個勝似孩子的人。
可他已經倒在陰謀的尖刀下了。
張夢飲穿着一身修士編織的麻布衣和草鞋,說道:“說起來,我好像什麼都沒有了。戰馬、盔甲、長劍、錢。”
他現在騎得還是餘無的那匹駑馬。
“不要指望我,裝備我也只有一套。”
張夢飲突然哈了一聲,說道:“我想到我還有什麼了”
“好...請說。”
“貴族頭銜,武藝,還有寶貴的生命。”
還有樂觀的精神...
餘無無語地任由蘿蔔馱着自己前行。
“話說,你打算去王都的話,帶了多少錢”
餘無掏出錢袋子數了一下,說道:“七枚銀幣,十六枚銅幣。”
張夢飲指了指蘿蔔,又指了指他,說道:“你,加上他,加上維護裝備和住宿、飲食。你大概四天之後就會餓死在路上。”
他。
“不,我不會。”
“你會。”
“我不會。”
“多嘴問一句,在遇到我們之前。你是怎麼賺錢的呢”
沉默,是今天的香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