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第一次當海盜很緊張 >第一百七十七章 閹黨和東林黨
    信的內容,令久經宦場的南居益,都感到渾身發涼。

    葉向高此時是內閣首輔、拜中極殿大學士,乃大明文官首領,天啓皇帝前極得信任的人物,先後歷經神宗、光宗、熹宗三朝,資歷深厚、能力超然,門生故吏遍於朝堂,長於策劃、善於決斷,在南居益眼裏,是偶像級的前輩。

    但就是這樣的掌權角色,卻在信函裏透露出慌張驚厥的意味來。

    “今年三月,鎖汪文言,斷我一條臂膀;六月,楊漣上疏,列二十四大罪,公然決裂,然其數年辛苦經營,豈是區區一封奏疏能下獄的此莽撞之舉也,必有後患”

    “...而今我進退維谷,諸公不聽我令,諸奸不服我言,雖奮力周旋於朝堂,卻如獼猴而冠,空惹笑談耳。君在福建,與蕃人爲敵,已歷經大半年,空耗許多錢糧,未得寸進,早已有人暗中窺視,上疏彈劾,幸好近來遼東遼西戰局未有變化,四海安定,我一力按下,方保得南君後路無礙也。”

    “但時不待我,奸患如拿你東南戰事爲藉口,到今上面前搬弄是非,則我百口莫辯,雖然我早已有辭官歸鄉、不理政事的打算,無畏人言。但南君堂堂丈夫,謙謙君子,當留得有用之身報效君父,不可詆譭於奸患之手,東南戰事,宜早有定奪爲好,否則大禍必至,南君切留意切切”

    信的末尾,葉向高連寫三個“切”字,字字如刀,刀刀都捅在了南居益的心坎上。

    這些內容,他過目不忘,已經可以背誦出來了,信函本身,自然早已燒掉,這種東西根本不能讓外人見到的,看過即要毀掉。

    葉向高沒有明說誰是“奸患”,但南居益懂的,無須明言。

    如今的大明,能有資格讓葉向高稱爲奸患的,只有司禮監秉筆太監魏忠賢了。

    作爲明熹宗朱常洛奶媽客氏對食的魏忠賢,度過新上任司禮監大太監短短的羞澀期之後,已然開始大張旗鼓的擴張勢力、撈取好處,仗着明熹宗的支持,他的動作粗暴又肆無忌憚,一些貪圖富貴前程的無恥之徒歸附於他,助紂爲惡。

    雖然遠在東南,但南居益聽到了京城裏的一些風聲,知道作爲輔佐熹宗皇帝上位的東林黨人對太監得寵極爲反感,更對太監崛起來分一分權利非常警惕,京城裏的一些東林黨人已經開始上疏彈劾,告發魏忠賢等人不法的行爲,聲勢還很大。

    這些足以影響朝政的大事,南居益很上心,也多次與京裏的同僚保持聯繫,對這些事的走向也有一份自己的考量,不過流官在外,縱有心也無力,沒有辦法參與這類觸目驚心的政治鬥爭,只能遠遠觀望。

    萬萬沒想到,人在外面走,鍋從天上來,東南與蕃鬼的戰事居然能成爲閹黨攻擊東林黨的一條途徑,若真如葉向高信裏所說,那主持東南的南居益必然成爲磨心,不但前途盡毀,生死不定,還將作爲攻擊東林黨的一件武器,被閹宦捏在手心裏。

    葉向高已經在信裏表示得很清楚:他對整件事的走向,已經失控了。

    前段時間的來信裏,葉向高還充滿樂觀,他覺得靠自己的手腕,可以協調東林黨與太監們的利益關係,平衡權利,大家相安無事。

    但最近諸如楊漣一類的熱血中年人已經忍無可忍了,彈劾魏忠賢的帖子快要淹沒了內閣,連天啓皇帝的案頭都堆得一直抵攏了房梁,魏忠賢怒不可遏,依仗逐漸成熟的閹黨和皇帝的支持,開始翻臉。

    汪文言被捕下獄,就是一個信號,他是布衣宰相,沒有當大學士的暗地首輔,東林黨頭號智囊,葉向高很多政事都是他出的主意,汪文言等於葉向高的一條胳膊,是人所共知的事。

    此人被害,葉向高當然要救他,但卻驚奇的發現,他居然沒有能力救他,哪怕拿辭職相威脅,天啓皇帝也沒有說半個不字。

    汪文言一個月後死在牢裏,遍體沒有一寸好肉,死得很慘。

    天要塌了。

    這就是南居益現在的感覺。

    海風迎面吹來,明明溫暖的天氣,南居益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裹緊了身上的大氅,他愁雲密佈的臉又皺緊了眉頭,他望着前方海天線上的一片火紅色的雲彩,眼睛直直的,腦子裏亂如一團麻。

    何去何從,都是次要的,人生如夏花,總有凋謝的一刻,但要死得其所,若是被人當刀使,死得憋屈無比,那就不值當了。

    文臣有文臣的傲骨,豈能被閹黨拿捏

    南居益額頭上密密的擡頭紋,宛如深山古寺門前延綿的階梯,一級級的一直頂在了烏紗帽的帽沿下。

    “無論如何,澎湖必須拿下”他的眼神在風中逐漸從渾濁變爲清澈,亂麻一樣的思緒也梳理成線,眼眸變得堅定無比,下定了決心:“此戰不勝,一切都如風吹,什麼都不會留下,包括我的人頭”

    定了定神,他開口喊道。

    “來人”

    有親兵應聲而至,在他身後恭聲道:“大人”

    “此地距離澎湖島,還有多遠”

    “回大人,還有約一百里。”

    “一百里”南居益揚了揚眉毛,朝海上東張西望:“那還要走多久”

    “不久,再有三個多時辰,天黑前即可到達。”親兵答道。

    “唔。”南居益眯起眼,掂着下顎處的鬍鬚,沉吟道:“那個來金門獻俘虜的人,可在我的船上”

    “在,大人,你吩咐他跟着一起走,他從金門開始就在這條船上了。”

    “將他帶過來”南居益緊了緊大氅,揚聲喝道。

    親兵“喏”了一聲,正欲轉身離去,卻聽南居益突然又道:“慢,不是帶,是請他過來,客氣點。”

    親兵一呆,竟怔住了一時未動,南居益瞪眼看他,方纔回過神,趕緊躬身領命去了。

    不多時,親兵就領着一個人來到南居益所處的福船艏樓上,那人年紀輕輕,看起來不過二十歲,身材不高,體型瘦弱,長着一張尖瘦的臉,窄額小耳朵,一雙眉毛彎彎曲曲,一對眼珠子滴溜溜的亂看,光憑長相,就是一副狡猾的面容,再加上一身很不合身的長大袍子,套在此人身上彷彿一個瘦子穿了一個胖子的衣物,捲袖子夾下襬,整個人看起來宛如街市上混跡不軌的小混混。

    南居益以正人君子自居,自然看不得這類人物,但他有求於人,於是只能嚥了嚥唾沫,皺着眉頭勉強開口說話。

    “郭郭.”

    郭了半天,郭不出下文。

    那人眼眨眉毛動,彎腰打拱,掐媚的笑道:“大人,小人叫郭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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