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長公主 >新年
    李蓉靜靜注視着裴文宣, 她看着這一刻裴文宣的側顏,他很清瘦, 似如松竹白雪,往堂前一站,便是這大夏所有人心中最典型的文臣模樣。

    他手裏拿的是筆,目光看的是山河。

    李蓉這一刻從他的身上,看到的不僅僅是他俊雅的五官,還有一種,少女夢中懷春時, 最仰慕的情郎模樣。

    一個男人最有魅力, 從不是多愛一個女子,全身心付諸一個女子。

    而是他本身目及四海, 肩扛山河,卻願意爲你低下頭來,輕輕拂去發間一片桃花。

    裴文宣注意到李蓉的目光, 他轉過頭來,有些疑惑道:“殿下”

    李蓉收回神來,強行挪開目光, 看向牢獄裏的謝蘭清,笑道:“謝大人,你想知道的,我告訴你了,謝大人這一路, 應當可以走得安心了。”

    謝蘭清有些晃神,李蓉微微頷首, 轉頭同蘇容卿道:“蘇侍郎,若無其他事, 本宮便先回府了。”

    蘇容卿恭敬行禮,李蓉和裴文宣朝着謝蘭清告別,謝蘭清坐在牢獄裏,他沒有回話,愣愣看着一個方向,似乎是望見了什麼人,什麼事。

    蘇容卿和謝蘭清行禮告別,便跟着李蓉走了出去。

    走到門外時,三人才發現下了冬雨。冬雨細細密密,隨雪而下,裴文宣讓人喚侍從去拿叫馬車,而後三人便一併站在長廊下,沉寂不言。

    蘇容卿看着外面雨雪交加,好久後,他緩慢道:“裴大人方纔說的話,蘇某以爲不對。天道運行,自有規則,一味爲了維護自己的打破規則,害了他人,這算不得對。謝大人最大的錯,便是當年不該接觸藺霞。尊卑有別,雲泥之分,註定沒有結果,一開始便該收斂。哪怕情起不能自己,也不該放縱。”

    “就像蘇侍郎一樣嗎”裴文宣看着雨雪,平靜道,“在蘇侍郎的世界裏,爲了家族,是否妻子都殺得”

    裴文宣說着,轉過頭去,看着蘇容卿。李蓉心上一緊,冷淡道:“駙馬無端端的,說這些晦氣話做什麼”

    “我就是隨口一問,”裴文宣笑起來,擡手行禮道,“蘇侍郎莫要介意。”

    “我介意。”蘇容卿開口,聲音有些啞,“還望裴大人,不要拿我的妻子開玩笑。”

    “蘇侍郎還沒成婚吧”裴文宣挑眉,“如今就這樣護着這個身份,是有心上人了”

    “有或沒有,”蘇容卿盯着裴文宣,寸步不讓,“都不是裴大人該玩笑的。”

    裴文宣笑了笑,轉過頭去,笑着提醒:“蘇侍郎似乎到如今爲止,還從未叫過我一聲駙馬”

    蘇容卿身形一僵,馬車被人牽着過來,裴文宣看着人來,他自然而然伸手握住李蓉的手,提醒蘇容卿:“如今駙馬的品級還是要比我這個監察御史品級要高,殿下口上習慣也就罷了,蘇侍郎出身名門,再守規矩不過,這樣的口誤,還是不要再犯了。”

    說着,裴文宣便從旁人手裏取了傘,擡手搭在李蓉肩頭,溫和道:“殿下,我們走吧。”

    李蓉被他攬着往前,旁人看不到的暗處,李蓉悄悄用手肘捅他腰,低聲道:“你喫火藥了”

    裴文宣笑而不語,只攬着李蓉往前,兩人走了兩步,蘇容卿突然開口,他聲音顫抖着,帶着啞意:“殿下”

    李蓉和裴文宣一起回頭,蘇容卿看着李蓉,目光全在她身上,他似乎想說什麼,有無數悲喜藏在眼裏,李蓉靜靜注視着他,見他久不言語,不由得道:“蘇侍郎”

    蘇容卿被李蓉聲音喚回神智,李蓉看他目光一點一點冷靜下去,他深吸一口氣,笑起來:“新春將至,下官提前恭祝殿下,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蘇容卿明顯是很少說這樣樸素的祝福之詞,李蓉聽他說出口來,倒有些詫異,隨後她笑起來:“那我也祝蘇侍郎,新年快樂,前程似錦。”

    “謝殿下。”蘇容卿笑起來,李蓉回過身,同裴文宣一起進了馬車。

    兩人進馬車後,各自往一邊坐下,馬車動起來,李蓉不經意擡眼,便看見車簾掀起來那一刻,窗戶裏漏出來的人影。

    一襲白衣執傘行於風雨,天高地廣,孑然一身。

    李蓉愣了愣,裴文宣給自己倒了茶,捧着茶杯,靠着馬車車壁,酸溜溜道:“別看了,人都走了。”

    “他好像沒坐馬車”

    李蓉有些奇怪,以蘇家的家底,怎麼會讓蘇容卿走回去

    裴文宣用茶碗蓋撥弄着茶葉,緩聲道:“走回去鍛鍊身體,多健康”

    “你說的是,”李蓉點點頭,轉頭看向裴文宣,“不知道裴大人今天這一碗醋,喝的是哪兒產的”

    裴文宣沒說話,吹着茶葉,李蓉淡淡瞟一眼,忍不住道:“別吹了,這茶葉都飛起來了。”

    “可惜了,”裴文宣擡頭,“怎麼沒飛殿下臉上,給殿下洗洗眼睛呢”

    “有美人洗眼,”李蓉笑起來,“就不需要裴大人的茶葉了。”

    “李蓉,”裴文宣將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手搭在桌子上,湊上前去,笑道,“可真會戳心窩子。”

    “本宮沒有慣着人的習慣。”李蓉也將手往桌子上一放,迎到裴文宣面前,“這麼多年了,裴大人這駙馬,還是沒學好啊。”

    “殿下教教”裴文宣挑眉,李蓉揚了揚下巴,“你自己悟悟。”

    “殿下指條明路”

    李蓉點頭,壓低了聲,好像在說極其機密的要事:“看在你誠心求教,我就把你唯一的優點告訴你,你要好好參悟。”

    “殿下請說。”裴文宣配合着她,也放低了聲,側耳傾聽。李蓉從裴文宣茶杯裏用手指蘸了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字,一面寫一面道:“此乃機密,駙馬切不可外傳,駙馬請看。”

    說着,字就寫完了,裴文宣轉頭一看,就看見端端正正寫着一個“臉”字。

    裴文宣默不作聲,李蓉擡手拍了拍裴文宣肩膀:“駙馬有此長處,必須好好發揮。”

    “怎麼發揮”裴文宣擡頭,冷笑道,“給您跳段十三摸”

    李蓉沒想到裴文宣還能說出這種話,她認真思考了片刻,湊上前去,小聲道:“什麼時候什麼地點我一定來。”

    “去你的。”裴文宣推了李蓉一把,“姑娘家家,沒半點矜持。”

    李蓉笑起來,往裴文宣方向一倒,擡手搭在裴文宣肩上,放柔了聲:“裴文宣,你是不是忘了,我都五十歲了。”

    “你別這麼說話,”裴文宣端坐着,把李蓉拉開,一本正經道,“像精怪,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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