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長公主 >千燈
    上章結尾小修

    話說到這份上, 李蓉也裝不下去了。

    她在地上躺了片刻,見裴文宣沒有來拉她的打算, 便自己起了身,假作無事發生過,儀態優雅坐回了位置上。

    她是有些心虛的。

    就算剛吵過架,但這種有人自薦枕蓆還被當場抓包的事兒,總還是有些尷尬。

    這種事兒不是第一次見,她記得上一世,其實就有個長得好看的狀元, 聽說了她愛好美男, 也不知道是看上了她的臉,還是看上了她的權, 有一日趁着和李蓉商議政事的機會,悄悄的給她塞了個紙條。

    這種風月之事,她是不帶到朝堂上來的, 本想悄悄處理了,不想就傳到了裴文宣耳裏,裴文宣面上不動聲色, 倒也看不出喜怒,結果這個狀元第二日就被人蔘奏,而後從國子監博士直接貶成地方知府,十年不到,就打包出了華京。據聞出城後不到五里, 就被一夥山賊打劫,搶光錢財不說, 還套上麻布口袋,結結實實揍了一頓。

    這種手筆, 說不是裴文宣下手的,她還真的不信。也就裴文宣這種小肚雞腸手段幼稚的人,才能幹出這事兒。

    上一世他們冷戰,裴文宣只能背後使陰招,如今他與她確立了關係,他大概就很難滿足於背後悄悄下黑手這種手段了。

    於是李蓉時刻準備着,看裴文宣打算如何出招。

    然而裴文宣不說話,他靜靜喝着酒。過了許久之後,他似乎才調整了情緒,慢慢道:“我來找殿下,本是來道歉的。”

    “不用道歉,”李蓉趕緊給他倒茶,“都是小事,你先消消氣,有什麼火都發出來,發完了我們再談。”

    裴文宣被李蓉的話哽住,他遲疑了片刻後,才道:“殿下,不必如此。”

    “你不用騙我,”李蓉擡手打斷他,將茶倒滿,雙手捧着放他面前,“要真不必如此,你也不把我綁到這兒來了。”

    “殿下,”裴文宣哭笑不得,“這小船,本就是我備給殿下一起來賞燈的。”

    “咱們像賞燈嗎”

    李蓉果斷反問,不等裴文宣回答,李蓉便給了他答案:“這是綁架。”

    “你同我吵架,你罵我,你不顧前程任性,這些我通通不計較了,”李蓉雙手在空中一推,認真看着他:“我就要求你一件事,現在把船劃回去,有什麼事,我們上岸再談。”

    “殿下爲何如此要求”裴文宣擡眼看她,“此處風景秀麗,人煙稀少,再適合談話不過。”

    “你說得沒錯啊,”李蓉立刻接話,“用來恐嚇威脅我,再適合不過了。我又不會划船,水又這麼冷,我還能游回去不成”

    “殿下,”裴文宣看着她,“我看見你在北燕塔寫的信了。”

    李蓉動作僵住,兩人一瞬間沉默下來,裴文宣倒了酒,又喝了一口,緩慢道:“你說,其實我們都對對方很好,爲什麼總要走向一條絕路呢”

    “兩個人如果不想愛分開,那也就罷了,可殿下明明心裏有我,爲什麼,我們還要把路走成這樣”

    李蓉不說話,她垂着眼眸。

    “殿下,”裴文宣握着酒杯,有些疲憊:“婚姻於您而言,到底是什麼呢”

    裴文宣一面喝酒,一面緩聲詢問:“若需要,你就可以和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成婚。若不需要,你就可以和離捨棄。我對於您而言,到底算什麼呢”

    李蓉不應聲,裴文宣轉頭看她,眼裏帶了幾分懇求:“殿下,同我說句實話吧。”

    “想聽實話”李蓉笑起來,裴文宣看着她,沒有挪移的目光,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李蓉端起酒杯,她喝了一口酒,隨後點頭道:“好,那今夜我們就說實話。我可以輕易和離,是因爲這件事中,和離是最好的法子。父皇多疑,無論如何解釋,符文一事既然讓他注意到你不忠的可能性,他就一定會試探,你對他表忠,這是勢在必行。你問我爲什麼會要求你和離,我才當問你,爲什麼不和離”

    裴文宣聽到這話,正欲回答,就聽李蓉斬釘截鐵:“因爲你懷疑我。”

    “裴文宣,”李蓉自己倒了酒,剋制着語速,優雅又緩慢道,“其實你自己不說出來,但是在你心裏,終究是信不過我。”

    “如果你能信得過我,你怕什麼和離。就算分開了,你我仍舊在一起,不可以嗎”

    裴文宣聽着李蓉的話,轉頭看向窗外的流水。

    他一時有些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說下去,彷彿就是將那些傷口又翻開來,那些隱藏了許多年的,說起來甚至有那麼些難堪的過往,它悄無聲息隔在他們兩人中間。他以爲不提,就不會出現。可現在才明白,任何傷口,都會以不同的形式,影響着後續的選擇。

    他當真以爲他放下了,可如今才知,他沒有。

    “不說話了”李蓉笑起來,“戳到痛處了冠冕堂皇來指責我不重感情,真正不重感情的,到底是誰”

    裴文宣握着杯子,抿酒不言。

    李蓉看着他沉默,她的猜想被證實,其實她本不該在意,看面對他的沉默,她還是無端有了些許痛楚。這份痛苦由暴怒遮掩,她猛地用扇子敲打在桌上:“說話”

    “你要聽真話嗎”

    裴文宣聽着李蓉的怒喝,他看着湖面,用着最後一絲冷靜剋制自己。

    李蓉擡手,果斷道:“請。”

    “你要我信你,”裴文宣喝了一大口酒,似乎在給自己勇氣,“可我憑什麼信你”

    裴文宣說着,轉頭看她:“憑你能爲避難就決定下嫁給我憑你明說着喜歡我但遇到些許困難就馬上抽身憑你一面說喜歡一面轉頭就能另尋他人憑你情場失意歡場得意的喜好”

    “你要我信你,你有能讓我信任的地方嗎”

    裴文宣端着酒,來到李蓉面前,他單膝跪下,半下身,盯着她:“你說得沒錯,我信不過你。你今日能因爲權勢與我和離,來日,你就能真的因爲權勢與我分開。我如今還是你丈夫,我不鬆口,誰都別想把我們分開。可若我們分開了呢”

    “蘇容卿還在盯着你我,”裴文宣笑起來,“我信不過你,也信不過他。”

    李蓉聽着這話,她一直在笑:“明白。”

    說着,她擡頭,鳳眼輕揚,頗爲挑釁道:“那裴大人還等什麼我這種女人有什麼好趕緊和我和離,找個好姑娘過美滿人生,豈不妙哉”

    裴文宣不說話,他看着李蓉的模樣,看着她似是驕傲的眼裏暗藏着的那些委屈和苦痛,看着她嘴硬又傲慢的眼神,他恨得牙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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