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長公主 >懷孕
    “見過父皇。”

    李川跪下, 朝着李明行了個大禮。

    李明看着李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大殿上只有他父子二人, 李明靜默着,好久後,他才道:“聽說你受了傷,無礙吧”

    “稟告父皇,無礙。”

    李川說得一板一眼,李明沉默着,許久之後, 他緩慢出聲:“朕今日叫你過來, 是想同你,好好說說話。你我父子, 已多年未曾好好說話了。”

    “是,兒臣洗耳恭聽。”

    李川跪在地上,根本沒有擡頭, 李明聽着他的話,只道:“你怪我。”

    “兒臣不明白父皇在說什麼。”

    “朕知道,你心裏怪朕, 覺得朕偏愛誠兒。你生性仁善賢良,又是中宮正出,論身份,論品性,論能力, 都該是朕最好的兒子,可朕對你處處打壓, 所以你早已心生不滿。”

    “兒臣不敢如此作想,雷霆雨露皆爲君恩, 兒臣知道,父皇只是怕兒臣鬆懈,稍稍嚴厲了些。”

    聽到這話,李明笑起來,他擡手指着李川,在空中虛點了幾次,最終化作一聲嘆息:“你呀,和我年輕時真像。”

    李川不言,李明站起身來,他一手提着衣襬,從高臺上緩慢往下走。

    他走得很艱難,明顯看出體力不支,李川沒有擡頭,就聽他一面走,一面道:“當年朕也是這麼和朕父皇說話,朕與你不同,朕有六個兄弟,所以朕時時刻刻都擔心着哪一日醒來,就再也不是太子了。”

    “朕熬了許多年,才當的皇上,當了皇上之後,便明白了父皇當年的苦處。川兒,朕不願意你當太子,不是不喜歡你,你其實是朕心裏最喜歡的一個孩子,朕不願意你當太子,恰恰是因爲,朕知道,若有一日你成爲皇帝,那就是一生,最大的苦難。”

    他說完這些,停在了李川面前,李川只看得見他金絲繡邊的衣角,他不敢擡頭,就聽李明低聲詢問:“可如今已經容不得你退了,你只能往上爬。你知道一個帝王,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不等李川答話,李明便告訴他:“是無情。”

    “你與朕,共爲李氏血脈,朕纔是你最親近的人。今日朕給你一個機會,”李明蹲下身來,他看着李川,“一個保你成爲皇帝的機會。”

    李川不言,他緩緩擡頭,就看李明從手中拿出了一份聖旨。

    “這是一份遺詔,上面寫了你的名字,”李明盯着李川的眼睛,“只要你答應朕,去徹查校場肅王刺殺一案,將這幕後主使統統抓出來,這份遺詔,朕就交給你。”

    李川和李明在大殿中靜靜對視,月光落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如冰冷的溪水一般流淌。

    李明將遺詔往前伸了伸:“不要嗎江山皇位唾手可得,你不要嗎”

    李川將目光落到那份“遺詔”之上,靜靜看着,沒有說話。

    李明笑起來:“你以爲朕是在害你傻孩子,朕是在爲你鋪路。上官氏已經過於昌盛,有他們轄制,你日後稱帝,早晚是要對他們動手的。朕還在,你動手,就算在朕頭上。等你當了皇帝,你再動上官氏,殺母弒舅亡姐,川兒,你在青史上的名聲就完了。”

    “父皇的意思是,”李川緩慢開口,“如果我當皇帝,一定會殺母弒舅亡姐,是嗎”

    李明沒有說話,好久後,他垂着眼眸:“川兒,你但凡強硬一些,又或是過於軟弱一些,或許你都走不到這一步。可你剛好聰明又不夠聰明,軟弱又不夠軟弱,強硬又不夠強硬,你只是個稍稍聰明的普通人,而朕太清楚這個位置上是什麼感受了。你要坐到這個位置上,上官氏,非亡不可。”

    “兒臣明白了。”李川深吸了一口氣,李明露出欣慰之色,正要說話,就看見李川擡起手來。

    他擡手解開了自己的發冠,將代表這太子的九珠發冠取下,放在了一旁。

    李明皺起眉頭:“你這是做什麼”

    李川不言,他站起身來,後退了一步,而後他跪倒地上。

    “父皇,兒臣不知道未來自己會是怎樣,但如今,兒臣優柔寡斷,重情重義,有不了帝王應有的絕情,辜負父皇看重,還請父皇恕罪。若父皇覺得兒臣所做不合太子之道,父皇能廢,就將兒臣廢了吧。天色已晚,兒臣告退。”

    說完,李川彎下腰,將手劃到身前,低頭叩首,便退了下去。

    他這一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等他走出門時,李明才反應過來,大喝出聲:“你站住”

    “李川,你這是婦人之仁這麼大好機會朕給你你不要,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李川背對着李明,看着遠處囤積的烏雲,“成爲和父皇不一樣的人。”

    聽到這話,李明愣在原地,李川提步走出大殿,藉着月色疾步而去。

    李川出宮之時,蘇容華看着面前的茶碗,茶碗裏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他緩了好久,才終於平靜下來。

    “這個夢,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驗過了,”蘇容卿垂眸,“真的。”

    “所以這就是你和柔妃聯手的理由,爲了阻止太子登基”

    蘇容華擡眼看向蘇容卿,蘇容卿應聲:“是。”

    “因爲你殺太子殿下,註定和平樂殿下爲敵,所以你放棄了平樂殿下。”

    蘇容華肯定開口,蘇容卿捏起拳頭,許久,他還是應聲:“是。”

    “不可惜嗎你都知道了未來,爲什麼不試着改變”

    “怎麼改”蘇容卿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大哥,我怎麼改是我蘇氏對不起李川嗎還是我蘇氏權勢太過是李川身爲君主,空有野心,卻莽撞無知,肆意妄爲”

    “他好大喜功,上來就要北伐,羣臣主和,他當臣子貪生怕死,卻不知是因爲我等深知朝廷內垢,不清空弊端,莽撞開戰,豈有獲勝之可能但他執意要戰,最終國庫耗空,戰至一半便無軍餉,之後南方照例水患,再無賑災銀兩,屍橫遍野易子相食。”

    “他不思悔改,只當是世家積弊,盲目推行改制,又致連年烽火。寵幸寒門佞臣,肆意妄爲,他登基之時,大夏在冊人口一億三千萬,八年後,在冊人數不足八千萬,四千萬人,”蘇容卿看着蘇容華,“要從哪裏開始改”

    “當年他也是這個脾氣,看似賢德仁善。大哥,我是愛平樂殿下。”這句話說出來時,蘇容卿定定看着蘇容華,“可我也有我的底線。”

    蘇容華不說話,他端起茶,輕抿了一口。

    “容卿你去過北方嗎”

    蘇容卿不知道蘇容華爲何突然這麼詢問,他愣了愣,蘇容華放下茶碗,聲音很輕:“你打小在華京,沒去過其他地方,人命於你而言,不過是數字,一百萬,一千萬。我去過北方,當時我過去,我親眼看見戰場,看見老百姓如豬狗一般被屠殺,我心裏其實和太子殿下是一樣的想法,大夏必須立起來,必須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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