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紫姍和扶瑤走進廳中時,見到的是這樣一副場景:
伏農坐在主位上,面無表情。事實上,以他滿面的鬚髮,無論臉上是什麼表情都看不太清楚。
至於伏農坐在主位上,無論是以他的地位還是年紀來論,都理當如此。
伏秋婉坐在伏農的右側,距離上卻隔得有些遠,看起來就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她的臉上看起來滿懷心事,緊皺的眉頭在她姣好的容顏上,多出了幾分令人憐惜的感覺。
在婉姨身邊陪同着的,是有些拘謹的遊玥。雖然她的表情挺正常的,但嬌小的身材坐得太過端正,明顯是有些緊張的。
見到紫姍和扶瑤入廳了,婉姨輕聲招呼道:“姍兒,到我身後。”
紫姍聽命道:“是。”
快步走向婉姨身後,紫姍在那裏站定,獨留扶瑤一個人站在原地。
“師姐,來,快來這裏坐。”
扶蘇的聲音突然響起。
他剛剛一直坐在伏農的左手邊,距離上似乎比伏秋婉還要靠近一些。而且他的臉上滿懷笑意,比起其他幾個人來說,明顯是更爲輕鬆一點。
見扶瑤站在原地,扶蘇連忙起身請扶瑤入座。然後他輕扶着扶瑤,坐到了他的左手邊,緊挨着他,態度極爲親切自然。
見此情景,遊玥嘴角微微揚起。
面對自己人,伏秋婉和扶蘇兩人的表現各不相同,這明顯的對比讓她覺得好生有趣。
入座後,扶瑤對扶蘇笑了笑。
她是皇室中人,即便是這個年紀,她也見識過了很多事情。所以面對這場不一般的飯局,她表現得很是從容。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知道自己在這裏的定位。
她只要默不作聲地信任扶蘇就好,然後跟他同進同退,至於其他的事,她相信扶蘇的判斷。
“人都到齊了。”伏農突然開口道。
雖然說着人都到齊了,但伏農並沒有說開飯的意思。
其實在場的衆人也沒有人真是餓的,就連扶瑤都是喫過飯纔來的。大家都明白,這次見面最重要的不是喫飯,是談事情
但時彧沒按套路出牌,他自顧自地拿起了筷子,然後夾菜、喫菜,偶爾還給扶瑤夾上一筷子。
一時間,整個大廳中只有扶蘇筷子碰撞的聲音。
“扶蘇公子真的餓了嗎”
遊玥眼珠轉了轉,主動開口問道。
她心裏明鏡得很,這場會議的主角定然不是她,而是扶蘇和伏農,甚至還有伏秋婉。
所以她願意主動開這個口,替伏秋婉打破這個由扶蘇所營造的節奏氛圍。
“好聰明的女人。”時彧心想道。
不得不說,遊玥的審時度勢讓時彧高看了她不少。
此刻,時彧的本體沒離這裏太遠,或者說很近,因爲他要保證扶瑤的安全。
他一直默默地站在伏農身後,仔細地觀察着對方。也確保對方要是突然出手,自己可以第一時間進行偷襲
聽見遊玥的提問,扶蘇停下了筷子,然後擦了擦嘴道:“說起來,還沒感謝遊玥長老對我師姐的幫助。”
聽此,遊玥連忙說道:“公子言重了,都是藥神長老的功勞,妾身也只是按照門規行事,沒什麼要多謝的。”
“還是要謝的。”扶蘇認真道:“這份情,扶蘇記在心裏了,以後有機會定當報答。”
“公子言重了。”遊玥微微頷首。
然後,扶蘇順勢看向了伏農。
“伏長老是真正地救了我師姐,扶蘇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報答。”
伏農擺擺手,不在意地說道:“治病救人本就是醫者當做的,何必言謝呢。”
“要謝的。”扶蘇客氣地說道,然後突然眼神冷冽地看向了伏農,意味深長地問道:
“不過,昨晚伏農長老的治療方式很是特別啊”
場中的氛圍頓時一緊
聞言,伏農眼睛一眯,對扶蘇反問道:“你在監視我”
場中的氛圍更是緊張了,伏農身爲大宗師的威勢隱隱透露了出來。
“扶蘇在意師姐心切,還望藥神莫怪。
“只是昨晚我沒看錯的話,伏長老給我師姐喂下的東西是解藥吧”
“什麼”
扶蘇的提問讓在場的其餘人心頭一驚,她們萬萬沒想到,伏農治病還有這樣的隱情
此刻,伏農的心中卻頗爲忌憚,他在忌憚扶蘇。
身爲大宗師,而且要來的還是書院這個地方,他本就做好了防備練神者的準備。但昨晚的事情依然被扶蘇看見了,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了扶蘇的神識境界極高,甚至能讓大宗師都毫無察覺
伏農開始重新審視起了扶蘇這個人。
然後他突然承認道:“不錯,那確實是解藥”
在場衆人頓時大驚
伏農接着解釋道:“月餘之前,這瓶藥被人偷走了,我也正是因爲要追尋它的下落,所以才提前下山的。”
伏農的解釋讓衆人心裏平靜了些許,至少能說得過去,算是給了扶瑤一個交代。
但伏農的話也同時引發了她們心中的兩個疑惑:
究竟是什麼人,能在藥神手裏偷東西
而藥神怎麼會調配這種藥的
想到這裏,婉姨看向伏農的目光中多了些憤怒。
伏農見此心中一慌:“閨女不會說給她母親聽吧”
這就讓他有些不安了。
於是伏農連忙主動解釋道:
“這個藥的來歷,還得說起四十年前。
“當時,魔門門主畢方禍亂天下,荼毒生靈。見此情景,武林中的各路英雄俱是放下了心中芥蒂,找尋着各種能擊敗畢方的方法。”
扶蘇安靜地聽伏農說起四十年前的事情,他覺得還蠻有意思的。
解釋完時代背景後,伏農又繼續說道:
“當時我也是年少熱血,義氣方剛。所以爲了對付畢方,我就藉助煉藥之術,煉出了各種各樣的藥。
“而昨晚扶瑤公主被下的藥,就是當年我爲畢方準備的手段之一。
“只是可惜沒能成功讓畢方中招,反倒是被那廝給污衊了個淫賊的稱號,實在是令人汗顏”
說到這裏,伏農微微低頭,似乎是覺得有些羞愧。
可婉姨卻沒這麼容易放過他。
“那你爲何還留着這個藥”婉姨突然質問道。
“這個”伏農有些語塞。
扶蘇見狀卻笑了笑,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放在了桌子上。
“伏農長老所說的,是這瓶藥吧”
扶蘇的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伏農看了一眼藥瓶,突然瞪眼道:“就是這個,連瓶身都沒換”
“這”其餘人又是滿心地疑惑。
“師弟”
扶瑤不由得輕聲疑問。
伏農說了這麼多,她也知道自己昨晚到底是經歷了什麼。雖然對扶蘇有些感激和失落的情緒,但她更想知道,到底是誰做的這件事
“你抓到下藥的人了”伏農眯眼問道。
他有些不相信。
因爲偷藥的人是個練神的大宗師,他決不相信,扶蘇二十左右的年紀就能從大宗師手裏搶東西。
看着在場衆人的疑惑眼神,扶蘇沒有正面回答。
他只是盯着伏農反問道:“伏農長老來書院找偷東西的人,不是心裏已經有了些許猜測嗎”
伏農聞言手掌一顫,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師師弟”扶瑤嘴脣微微顫抖。
因爲她也想到了,一個能從伏農手裏搶東西的人,一個在月餘之前不知所蹤的人。
一個能讓她毫無防備就被下藥的人
“藥神長老猜得不錯。”扶蘇肯定道。
雖然時彧並不想在扶瑤面前說出這個殘酷的事實,但扶瑤是個成年人了,她有權利明白關於她的真相。
“下藥的人,就是我和扶瑤的師父,書院的練神大宗師。
“戒師顏縱”
時彧說出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