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國戲子 >062 換籍
    夜色微涼,卻是錢塘江畔一天最熱鬧的時候,有人興沖沖前往,有人醉洶洶歸來,三五成羣,嬉笑打鬧,不羈放蕩,唯有梅長青形單影隻。打完人,出了身細汗,此時江上冷風吹來,他緊了緊身上的衣衫,纔想起自己的大氅似乎還留在柳憐兒那裏。

    江畔燈火輝煌,梅園樓子依舊黑漆漆的,自二月初停戲,接連虞氏造反、李慶之大婚,這一來二去的,梅園停戲已有十天。

    梅長青敲了敲門,門子裏間打開,開門的是燕小乙,自梅長青出門送人,他就一直等在這裏,梅長青自然看的出來。

    “大冷天的,小乙留個門兒就行了,不用守着。”

    燕小乙道,“小的裹的厚,不冷,不見九爺回來,小的睡不着”

    梅長青微笑,也沒再說什麼,這就是“燕小乙”不是嗎

    路過前院時,師兄們房裏燈依舊亮着,時不時的有笑鬧聲傳來,梅長青沒有停留,直接回了後院,新房裏燈火亮着,一對新人還沒睡下,月光下,幾道黑影鬼鬼祟祟的蹲在窗外偷聽,“放哨”的見梅長青進來,連忙向他打手勢,示意他輕腳慢行,梅長青頗覺着好笑,也隨了他們的心意,放緩了步子,輕腳上樓。

    剛上樓梯,就愣在那裏。

    “噓”

    小丫頭手指比在嘴邊,朝梅長青發聲,接着又一臉興奮的指了指下面,晚娘正端着盆子向下探望,上身裹了件貼身棉襖,下身只穿着短褶,光着腳穿着溼漉漉的屐屜,他猜想晚娘端的應該是一盆洗腳水,頓時點頭會意,小丫頭扭回頭,也跟着向下探身,小手指指點點,一臉的興奮模樣。

    樓下燈火方熄,好似一聲信號,晚娘翻手將一盆水朝內下潑,“甘霖”天降,“呀”,樓下驚叫聲響起,接着幾道黑影抱頭大叫着跑回前院,房裏“噗通”一聲,接着燈又亮起,小丫頭蹲在廊間“咯咯”直笑,見梅長青擡步上樓,晚娘有些羞赧,拉起小丫頭回房,娘兩關門又是一陣兒嬉笑。

    梅長青回房沒有點燈,直接去了外衣、脫了鞋躺在牀上,閉上眼想着方纔之事,禁不住心底暗笑,一場喜事下來,梅園總算有了些生氣,這種感覺真好,又想起煙花巷的事、想起柳憐兒、想起自己動手打人、想起明天換籍的事還沒告訴晚娘想到很晚才入睡。

    雞鳴天亮,梅長青起的有些遲,擔心新人們一夜折騰勞累,師兄們默契的沒有起來吊嗓,梅長青只是練了會兒劍,隨後收拾了下,帶着小丫頭去用早飯。

    喫飯間,大師兄一臉訕訕的扶着琴姐進來,琴姐腳步有些變扭,低頭紅着臉不敢看人,衆人擡頭戲謔的看着李慶之,幾個調皮的還給他豎起了大拇指,饒是他平日裏臉皮子厚,此時也有些不好意思。

    “哼”

    晚娘一聲輕哼,待弟子們嚇的低頭喫飯,她才又微笑着看向一對新人,安氏早就備好了茶水,待新人早起奉茶。

    “師孃請用茶。”

    琴姐端着茶碗跪地奉茶,晚娘欣喜的接過,喝了茶,將她扶起,唸叨起讓二人早點生個孩子,隨後牽着秦琴,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用膳。

    家裏女人多了,自是不能再一桌子用膳了,弟子們一桌,女人們一桌。

    喫過飯,梅長青跟晚娘說了換籍的事,晚娘聽的喜極而泣,她倔着不讓梅長青登臺,爲此不惜捱了丈夫一巴掌,就是怕他成了戲子沒法換籍,十幾年的期盼總算邁出了一大步,她又怎能不高興

    梅長青哄了半天,等婦人破涕爲笑,這才帶着兩個跟班去往劉府,出門前,晚娘叮囑他替自己謝謝章氏,昨天李慶之大婚,章氏讓人送了兩匹錦緞過來,賀禮不輕,人情更重。

    待梅長青出門,晚娘又拿了香火,領着一對新人去了祠堂,給梅闌報喜,等兩人燒香出門後,一個人盤坐在排位前唸叨。

    “你看,咱家人越來越多了,小乙、安氏老姐姐、柱子、小瑾兒如今慶之成婚了,秦琴也是個好孩子,往後有她幫着操持,我也能輕鬆不少了我跟你說,咱九兒要換籍了,幸好當初我堅持着沒讓他登臺,若是跟你唱了戲,可就苦了孩子了,嘿嘿,你說九兒將來要是考個功名回來,妾身會不會高興瘋了想想就激動啊”

    說着說着,不知怎麼又哭了起來。

    “嗚嗚你這個自私的老頭子,就這麼帶着柱子、銀山走了,小六子也跑去給你們報仇了,這個小混蛋,折騰的我這心沒一天能安穩的下來,我可跟你說,往後呀,我什麼都不想了,就盼着九兒出息,等着將來抱孫孫了,你若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小六子平安無事啊”

    祠堂外,李慶之蹲在角落裏,聽着婦人裏頭嘮叨,抹了把淚,起身離開了。

    梅園人的戶籍本來在汴州,但汴州不屬大周,如今衆人定居錢塘,自然是要重新落戶的,年前晚娘就讓李慶子去衙門登名造冊了,都是唱戲的,入的當然是賤籍,梅長青要換籍,需要官府特赦,沈老是錢塘郡守,這種事兒對他來說就是一句話的事兒,文成先生讓劉伯去沈府給沈老打了聲招呼,捎帶告訴他讓沈福給梅長青作保,參加童子試是需要本地廩生作保的。

    今年的童子試是在三月初舉行,沈老讓沈福親自去縣衙給梅長青轉了戶籍,又給他要了個入試身份牌,下午過劉府串門時帶了過來。

    書房裏,沈老將身份牌交給梅長青,說起他入試之事。

    “長青年才十六,學習尚不及半年,如今參加童子試,會不會倉促了些”

    “無妨,”文成先生擺了擺手,得意道,“童子試考的都是些死東西,這孩子有過目不忘之能,那些東西他掃一眼就記會了,眼下考個秀才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過目不忘”沈老詫異的看向梅長青,見他撓頭謙遜微笑,苦笑道,“真是便宜你這個老東西了,早知孩子還有這本事,我便是不自量力,也要跟你爭搶一番。”

    “哈哈遲了,”文成先生大笑,接着又問道,“老夫記得你家那小子今次也要入試了吧”

    聽他說起沈臨,沈老頓時一肚子的火氣,“這不爭氣的小東西,年比長青大了三歲,卻及不上長青半分成熟,去歲春上才娶的唐家小姐,還不及一年就納了三房小妾,整日不去書院,帶着他那敗家的“小舅子”混在青樓裏,老夫時常連個人影都見不到,聽管家說他昨日晌午就已出門,到現在還沒回府,能把老夫給活活氣死。”

    梅長青聽的縮了縮身子,埋頭書本,沒敢吱聲,他昨日將沈臨揍了個鼻青臉腫,這小子敢回家纔怪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操那麼多心幹嘛”

    “瞧你這老東西說的,不是你孫子,你當然不操心,他要有你家這三個這麼出息,老夫才懶得操心。”

    “出息個啥老大老二就兩個死腦筋,一點都沒像老夫,也就長青能讓老夫安心,如今老夫只期望廌兒將來”

    聊起兒孫,兩個老人忍不住一陣兒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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