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黑月光拿穩BE劇本 >恨意
    河蚌居於淺水,沒有任何一隻河蚌,可以在深海中生存,更別談萬妖不生的弱水。

    蘇蘇跳下弱水的時候,蚌殼開始溶解。

    她生來妖胎,蚌殼邊緣帶着淺淺美麗的粉色,然而粉色融在弱水中,像一滴滴痛苦的淚。

    她那夜對冥夜說:我怕疼,你別讓我的蚌殼碎了,會比凡人碎骨還疼呢。

    可真當她的蚌殼一點點溶解時,她一滴淚水都沒掉,睜大眼睛尋那個玄色身影。

    蚌殼越來越薄,她幼嫩的斧足不小心碰到弱水,疼得她顫抖不止。

    她依舊向下,不管不顧地向下。

    數萬年的蛟,他強大俊美,可修煉孤單,他其實什麼都不曾有。他性子孤冷,總是一個人,掉下弱水,也沒人立刻來尋他。

    儘管修仙,可冥夜生來也是妖身,在弱水中三日,哪有不疼的?

    她不清楚人有多少根骨頭,碎裂成什麼樣,才疼得說不出話。

    她抱住那個玄色身影時,蚌殼只剩下很薄一層。她張開蚌殼叼住他,帶他一同往上游去。

    弱水中什麼都沒有,沒有藻,沒有魚,也沒人看見蚌公主一直哭,邊哭還邊帶他上去。

    其實蘇蘇並不愛哭,正如桑佑說的,她小時候是漠河無法無天的小公主。

    認識冥夜,她纔開始有了源源不斷的眼淚。

    那時候她還並不懂,喜歡上一個不太好的男人,纔會過得這樣辛苦,眼眶裏永遠帶着淚水。

    小蚌精癱在冥夜身邊,她的斧足全是血。

    她的殼已近透明,但凡來一個凡人,輕輕一敲她的殼,便會破碎。

    她心滿意足啊嗚叼住冥夜衣裳帶他走。

    他守護着蒼生,蒼生卻忘了戰神。但是她會永遠記得他,她記住了他戰鬥的模樣,永生不會背棄他。

    她回到竹林,小地仙和蘑菇妖全都跑了。

    竹林滿目瘡痍,蘇蘇身後蜿蜒出血痕,把冥夜放在牀上以後,她挪去水缸,把身子浸泡在裏面。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可能七日,可能半月,蘇蘇終於睜開眼。

    牀上的冥夜卻依舊沒有醒來,他連化作原形養傷都做不到,無知無覺躺在牀上。

    魔神一擊,誰也受不住,她無比慶幸,冥夜沒有立刻隕落,縱是掉入弱水,也總是好的。

    她把自己這幾日養出來的靈氣渡給他,然而二人靈力天差地別,這樣做不過杯水車薪。

    蘇蘇也不氣餒,她抱他去泉水修養。

    冥夜修爲深厚,在靈氣充裕的地方,他能自己慢慢恢復。

    他在人間靈泉中沉睡了七年,蘇蘇一直陪着他,得空便去尋恢復身體的靈藥,回來有時候爲他唱歌,有時候爲他束髮。

    雖然他不說話,沒有醒來,黑色眸子緊緊閉着,但是對於蘇蘇來說,這是最高興的七年。

    神魔大戰還在持續,他們偏居一隅,沒人來打擾,直到第七年,他醒來了。

    那是一個清晨,她採了露水,來喂他喝,看見男子睜着漆黑的瞳,無悲無喜看向樹林的方向。

    蘇蘇手一抖,荷葉上的露水險些全灑掉。

    她知道因爲舍利一事,他依然討厭自己,她連忙掐了個決,化作一個清秀的十六七歲少年。

    蘇蘇笑着走過去,儘量自然地說:“你終於醒來啦。”

    冥夜毫無反應。

    蘇蘇愣住,她化作的清秀小少年跑到他身邊,他也沒有半點兒反應。

    蘇蘇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他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她心一沉,重傷和弱水影響了冥夜的身體,他現在五感盡失。

    失去了聽覺、嗅覺、味覺和視覺,甚至痛覺。

    擔憂的同時,她又鬆了口氣,變回了自己。

    她把荷葉遞到他脣邊,溫柔道:“喝。”

    冥夜醒來,世界便空洞得可怕。他警惕地握住來人的手腕,發現入手纖細,柔軟得不像話。

    他捏得很用力,但她卻並不生氣,反倒輕輕拍了拍他手背,示意他別怕。

    她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上寫――

    “我不會傷害你,只是餵你喝水。”

    他沒有五感,卻能開啓靈識,妖身本就不比人,因此他感受到了掌心拂過的癢。

    冥夜想起沉睡這幾年,似乎一直有人在他身邊,有時候她的手指穿過他的發,爲他細細清洗。

    他鬆開那隻手,喝了荷葉中的露。

    冥夜走出靈泉,卻無法辨別方向,一隻小手拽住他袖子,扯着他朝一處去。

    他沉默地跟着她。

    一個沒有五感的真君,比一個普通凡人都不如。

    他深知自己還需要養傷。

    可身邊這個人是誰?

    骨架那般小,想必是女子。

    他第一個便想起天歡,可是天歡居於上清,這裏不像仙境,他不動聲色,用了幾日摸清自己身處一個清幽的小竹林。

    不是天歡,他倏地想起了那隻蚌精。

    那隻靈力低微的蚌精,生於漠河,她不像是能把他從弱水中撈出來的人,她沒那個本事。

    而且她……那般頑劣。

    冥夜對蚌族沒有半點好感,他也討厭那隻六根不淨的小蚌精。

    猜不到她的身份,他便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她。

    可她十分快樂,知道他能簡單感知事物,有時候牽他出去,讓他觸摸林中的花。

    她柔軟的手指點在他掌心――

    “很香,等你好起來,就能聞得到。”

    有時候她去偷人家馬蜂的花蜜,被蟄得嚶嚶直哭。

    他雖看不見,聽不到,但她不讓他拉手,他便知道她被蜇了包。

    下一回,花蜜會做成靈露,若無其事喂他喝下。

    他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覺,綿綿密密,讓人心中窒悶。她下一次出門時,他握住她的手:“別去了。”

    她頓了頓,下意識抽回自己的手。

    在冥夜以爲她離開之際,他臉上被輕輕柔柔一碰。

    很輕很淺,輕到讓人幾乎無法察覺。

    她果然沒出去,在院子裏織布。

    冥夜彎脣,這麼乖……

    養傷養久了,他偶爾也會想起仙霧瀰漫的上清,還沒有結束的神魔大戰。也不知道上清如何,沒了他,天歡能否守住仙域?

    但他更多的時候,是想起她。

    他知道她會趴在窗柩上,大膽看他。他盤腿坐着,窗外的風吹進來,帶來她發上的香味,她一無所知,還以爲自己瞞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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