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唐隱相 >第四十六章屈原再世
    接下來,李泌整整忙了兩天,同時老先生也沒白沒黑的忙了兩天。兩個人看上去都是一副壓力巨大、心事重重的樣子。

    特別是李泌,一張小臉整日板着,看上去要多深沉有多深沉。別人見了這一老一少這個樣子,雖是心有疑惑,卻也不敢多問什麼。只是與這兩個人相遇的時候,都格外的陪着小心。

    周氏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喊住匆匆走着的李泌,問道:“我兒爲何事這樣匆匆忙忙的,喫飯的心思也沒了。”

    李泌回了句“問我阿耶去”,然後又走了。

    周氏去問丈夫,李承休一臉無辜的說道:“我怎知他是爲何事”

    隨後又說道:“莫不是爲了錢的事情”

    “錢我這裏有,他若是爲了錢的事情可來找我,何必整日跟沒了魂一樣。”

    “夫人,這話不可亂說。”李承休趕緊說道。

    周氏這時候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朝着地上吐了幾口唾沫,說了句“就當我這話沒說,我家泌兒沒有丟魂”。

    李泌沒有丟魂,但做的事情卻與魂有關。

    自打那日他和老先生兩個談妥,要給影壁牆後面豎着的那兩件軍器蓋一座亭子以遮風蔽雨,這兩人就跟着了迷一樣,裏裏外外忙了起來。

    到了第三天,正好是書院休息的日子,李泌一大早就坐着周大的馬車來了書院。

    聽到外面有動靜,早就等着的老先生開門出來了。

    李泌一招手,老先生上了馬車。隨後,馬車就朝着崇業坊方向去了。

    崇業坊東北角有一座道觀,叫做玄都觀。隋朝時期就是皇家最爲看重的道觀,連裏面的道長都是由皇帝親自認命的。

    到了大唐開元年間,玄都觀更是鼎盛,很多朝廷重臣都經常攜帶資財來拜會這裏的道士,而這裏的道士與皇親國戚也多有來往。

    此時正是四月間,道館裏的桃花開的正豔。來這裏的觀賞桃花,順便問道的人就更是擠滿了道觀。

    不過,這些一大早來到這裏的人看到,這道觀裏要辦法事,還是一場事。不然,爲何這道觀裏的道士們幾乎都出來了,圍坐在那座香菸渺渺的法壇旁。

    等那個登上法壇的道士出來後,衆人頓時大喫一驚。

    這位是道士嗎怎麼看上去與一落魄文人一般。不,還不如那落魄文人呢,你看他這披頭散髮的樣子,倒是與乞丐無異。

    這些常來道觀,不管是祈福法事還是各種大醮都見過多次的人,看着那位站在法壇上,披頭散髮一臉淒涼之色的老者竊竊私語着。

    “叮”清脆的法鈴聲響過後,只見法壇上那老者一甩長髮,向前一步吟唱道:“朕幼清以廉潔兮,身服義爾未沫。主此盛德兮,牽於俗而蕪穢”

    聲音淒涼悠長,聽的人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會兒李泌被李嗣業託在肩上,也在看着法壇上的老先生。李泌看了老先生的模樣後,再聽了他吟唱的招魂,不由給老先生點了一萬個贊。

    扮相好,吟唱的更好,屈原的一篇招魂被他生生的吟唱出了另一個世界的味道。

    法壇上老先生還在吟唱着,到了激動之處,老先生眼裏已是有了淚水。此時已經沒人交頭接耳,都盯着壇上那人看着。

    “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幹”

    這時,一個道士伸手拍了拍李泌,李泌被嚇了一跳,趕緊回頭看着那人。

    “小先生,那邊來了幾個熟人,我過去與他們說說話,說不定對小先生今日之事”

    不等他說完,李泌趕緊說道:“快去快去”

    道士吳筠向道觀另一邊走去,李泌回過頭來繼續看老先生的表演。

    “歸來兮不可以託些。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

    這時,李嗣業說道:“小先生,這也忒慘了些吧”

    李泌瞅着壇上說道:“你想想那些戰死在邊關,永遠也回不了家的將士慘不慘”

    李嗣業正要再說什麼,李泌“噓”了一聲,又說道:“莫說話,來了。”

    法壇上的老先生此時已經是邊歌邊舞,聲音悲鳴,白袖飄飄,如屈原再世。

    “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這時候,在法壇東西兩面突然同時豎起來一面白底黑字的豎幅。只見右面那條幅上寫着四個大字,“忠烈千秋”,左邊則寫着“大唐忠魂”。

    那些正沉醉在老先生遊魂之音中的人現在才明白,這是爲大唐戰死將士辦的招魂法會。

    那些人頓時吱吱喳喳的說着,聲音蓋過了老先生的吟唱之音。就在豎幅挑起來的同時,圍坐在法壇旁邊的道士們也站了起來向人羣中走去。

    他們一離開,原本他們坐的的地方就露出三隻碩大的敞口木箱。

    三隻木箱上都貼着一張黃色的紙,上面寫着“無多無少,略表寸心”。

    那些走進人羣中的道士們一邊吟誦法號,一邊對人們說着辦這法會的目的,那就是爲大唐戰死的將士建一座英烈亭,是功德無量的事情。

    人們聽了道士的話後,心裏頓時釋然。同時也感念那些爲大唐戰死的將士可憐,就紛紛朝着募捐箱走去

    不管是府兵制還是募兵制,那些將士都是大唐子弟,就是自家沒有在軍中服役的,親鄰家中也會有。

    將心比心,沒一會募捐箱裏就堆滿了銅錢。這其中就有吳筠陪着走到募捐箱旁,向裏面親手放了一錠金子的人。

    這人錦衣華服,面上長有三縷鬍鬚,身後還跟着幾名侍衛。李泌騎在李嗣業肩膀上,瞅着那人放了金子後,對着向他致謝的老先生說了幾句話。

    老先生便作勢要跪下,可不等他跪下,那人轉身就走了。

    “去老先生那裏。”李泌說道。

    李嗣業三兩下擠開人羣,走到了法壇下面。

    看到李泌過來了,老先生撩開面前的亂髮,說道:“那人說,玄宗當道,天下昇平,說我不該扮成屈原這模樣。”

    李泌趕緊問道:“那人是誰”

    “寧王。”

    寧王李憲,玄宗的哥哥,也是玄宗最看重的哥哥。曾有讓位之舉,還替玄宗養大了兒子。此人不干預朝政,也不結黨私營,是個厚道人。

    “哦,那沒事,他也就是說說而已,覺得自家兄弟比楚頃襄王好一些罷了。”

    話雖這麼說,可李泌覺得這玄宗與那個楚頃襄王比起來,惹出的禍事更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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