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唐隱相 >第六十四章李泌家的良心
    李泌說的他們,就是那些王侯將相、世家權貴們。他們的田地很多,租種他們田地的農戶就多。其他的地主,比如說李泌他家這種,住在長安城中無法回鄉間種地,也只好把田地租給別人種。

    還有其他把田地租出去的人家,比如說那些家中人口較多,口分田和永業田也就多,自家種不過來,也會租出去一部分田地。

    至於主家與租戶對收成的分成比例,大多是約定俗成的五五分成。

    可這五五分成和五五分成不一樣。如果是租種的李泌家這樣的人家,那就是實打實的五五分成,也就是說,收穫了十鬥穀子,李泌家和租戶是平分的。

    而租種那些家中田地較多,只是平民百姓人家的田地,這五五分成就不是這樣了。同樣收穫十鬥穀子,地主家和租戶可能每家只能得四鬥穀子。至於那兩鬥穀子去了哪裏,那就要說這大唐對子民的待遇問題了。

    那就是什麼人該繳稅,什麼人可以免稅。

    大唐有規定,如果你是有爵位的貴族,或者是有品秩的官員,有軍功的軍人,家中的永業田是不用納稅的。其他的人,只要名下有土地都要納稅。

    李泌家不用納稅,是因爲李承修有一個從六品的散官身份,雖無實職,也不用繳稅。

    先前那些盜墓賊主動提出六四分成,李承修雖覺得有異,卻沒深究,還以爲那些人是不肯沾自己身份的光。

    直到李泌告訴他那些人弄不好是盜墓的後,他才明白這六四分成不是那些人不肯沾光,而是另有蹊蹺。

    不過,這只是特例而已。

    而其他那些權貴們就沒有李泌家這般善良,肯實打實的五五分成。他們與租種田地的農戶之間的五五分成,卻是先拿出相當於賦稅的一部分,然後再把剩餘的收成來個五五分成。

    他們的理由是,免稅是大唐給自家的待遇,你怎麼能沾光

    這樣看,租種李泌家田地的租戶,無形中也就多得了一份。

    但是李泌覺得,這種事情不會太長久的。現在租種田地的人越多,這種事情瓦解的就越快。

    原因很簡單,租種田地的人多,說明田地越來越集中,沒有田地的人也就越來越多。而大多數依靠土地生存的人沒了土地,後果就很嚴重了。

    員俶父親員修撰自從聽了李泌的話後,利用業餘時間,時常深入到流戶集中的地方搞調研。他就曾對李泌說過,大唐的均田制危矣。

    至於危矣到什麼程度,他就再也不肯說了。

    他不說李泌也知道。不過,李泌也不會說的。

    得知那些權貴不用繳稅,卻和那些租戶只平分扣除掉賦稅同等數額後的收穫,杜甫覺得那些權貴不要臉,太不要臉了,都算計到骨子裏了,這喫相要多難看就多難看。

    大唐不收你的稅,雖是給你的待遇,可你憐憫一下那些每日在田地裏勞作,讓你等私倉豐足的農戶能怎麼了你會因爲少了那點收成就變窮了嗎

    “無憐憫農人之心,便是無良善之心。坐擁米糧山,卻是錙銖必較,便是如饕餮般貪婪。”杜甫看着那位光着膀子的農夫,一臉悲切的說道。

    “你這是承認你輸了”李泌說道。

    “我輸了,那些王朝貴胄不肯如小先生家一般對待農戶,真真的沒良心。”

    “我家有三百畝地,也只能有這點良心了。”

    “要我看,小先生家的這點良心,比山還高,比這天還大。”

    “呵呵,這話若是你對我阿耶說,說不定他會送你一百張好紙。”

    “杜某的良心只值這一百張紙嗎”

    “你說呢夠值錢的了,我印書那紙也只是叫做紙罷了”

    不等李泌說完,杜甫一伸手抓住李泌,一隻手在他腋下咯吱着。

    李泌受不住癢,便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一邊笑還一邊說着,“你輸得、輸的、不服氣是不是,要這樣作踐我”

    其實杜甫輸的心服口服的,他覺得自己還不如這個七歲童兒知道的多。讀再多的書有什麼用不知嘴裏喫的米是如何來的,身上穿的衣是如何織就的,即使是滿嘴的仁義道德又有何用

    看着李泌縮在車廂一角,笑的已經沒了坐起來的力氣,杜甫把他拉到身邊來,讓他坐端正了,然後整了整自己身上那件“書院服”。

    “小先生,雖我不是書院的學子,可我已穿了書院學子的青衫。”

    “那是我阿孃看到你的衣衫已如乞兒穿的一般,可憐你才送你穿的。”

    杜甫沒理會李泌的挖苦,繼續說道:“杜甫願意拜小先生爲師,入書院求學。”

    說完,杜甫竟然要在車廂裏跪下,給李泌行拜師禮。

    李泌卻一閃身躲開了,然後對着他說道:“老杜,拜師可以,入學不行。”

    杜甫一聽,順勢倚靠在車廂上,一臉落寞的說道:“我就知道你嫌我喫得多”

    “老杜,不讓你在書院讀書,和你一頓喫十隻畢羅沒關係。”

    “那是爲何”

    李泌差點就說出你不是我想要的那種人的話。可想想如果這樣說,這人就更是沒完沒了的問自己想要什麼樣的人。自己又沒辦法給他解釋,還不如不解釋。

    “老杜,你還記得你當初來書院時,咱倆做的約定嗎”

    “你既不留我,也不趕我走。”

    “對,所以說,即使你拜我爲師,這約定依然如此。”

    杜甫有些不甘心,說道:“我覺得這書院極好。先生們給那些學子們講道理的時候,極爲細心耐致,娓娓道來,讓人如沐春風。”

    李泌看了他一眼,隨意的說道:“這做先生的,本就該如此。”

    杜甫又說道:“還有,就是你阿姊,不、女先生打他們板子的時候,面上雖是聲色俱厲,眼中卻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此時想起來,這女先生真的是爲他們好啊”

    李泌一副蔑視表情,道:“你不是書院的學子,沒捱過她的打,纔會這樣說。”

    杜甫沒理他,繼續說道:“就是那些學子,雖是年歲小,卻一個個都是溫文爾雅,謙謙有禮的君子模樣。可他們到了習武課上,一個個又是生龍活虎的樣子,讓人看了好生羨慕。大約我成不了這樣的學子,我喫得多,卻太瘦”

    聽到這裏,李泌笑着拍了拍一臉沮喪的杜甫,道:“老杜啊,不用羨慕那些學子,你將來會成爲詩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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