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唐隱相 >第二百二十八章 張九齡
    開元十九年冬天,正在洪州刺史任上的張九齡,突然接到玄宗的詔書,命他回長安,出任祕書少監,兼集賢院副院長一職。

    此時,距離張九齡上一次被貶出長安,已是四年之久。

    三年前,張說赴京述職,曾在張說府中遇到李泌。當時李泌對他說,“回洪州任上後,抓緊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了,三年內,聖人定然有詔。”

    張九齡信了這位神童的話,回到洪州後抓緊時日把他運作了許久的那件水利工程做完了。工程完結不久,皇帝的詔書果然到了。

    這時,他更相信這李泌是神童了。

    李泌被舉神童的時候,張九齡早已經沾了張說的光,被宇文融那一派當做張說的心腹黨羽,給貶出長安去外地做官去了。

    所以,張九齡雖是從張說嘴裏知道李泌做的一些事,卻知之不詳。他對李泌的信任,更多的是出於對“本家長兄”張說的愛屋及烏。

    “三年內,聖人定然有詔。”等張九齡看着那些泣伏於地,不忍自己離去的百姓,心裏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這李泌讓自己把灌渠抓緊時日完工,相必是知道有今日之事。這神童怕是會看面相,或是知卜爻之事。

    帶着對李泌更爲深刻的“認識”,張九齡回到了長安。回到長安後,張九齡拜見過皇帝,出了皇宮後轉身就去了書院。

    可書院裏出來的那人告訴他,小先生沒空見他。

    張九齡先是一愣,隨後問李泌什麼時候有空。傳話的阿奴就又說道:“小先生說了,今日無空。還說,若是你再問,還是這話。”

    再問,再問阿奴已是關了大門。

    看着緊閉的大門,張九齡就想着既然今日沒空,那就明日再來吧。在回家的路上,張九齡細細想想,覺得這阿奴的話裏有話啊

    自己要是明日再來書院,這個阿奴說的定然還是“今日無空”這話。若是再問,自己問的定然是“明日可有空”。可阿奴那話裏的意思分明是,你明日來,等着你的還是這四個字。

    想到這裏,張九齡微微搖頭笑了笑,覺得這李泌拒絕人的方式挺特別的。可緊接着,張九齡就有些納悶,尋思着這李泌爲何不見自己

    今日無空,今日無空,明日也是今日,後日也會成爲今日,以後所有的日子都會成爲今日,豈不是他一直不會見自己

    是不是這張說已經死了,這李泌就不肯見我了還是自己去書院沒有先說捐錢

    想到這裏,張九齡覺得那些傳說定然是真的。張九齡曾聽人說過,那些大臣們若是想與書院、或是神童李泌結交,必然先給書院捐錢纔行。

    想到自己從洪州刺史任上下來,這俸祿倒也積攢下了一些,從裏面拿出一些捐給書院也是應該的。

    捐資助學,士人美德也自己在洪州時也做過這事。只是,李泌這個“今日沒空”的做法,就有些太直太白了,簡直沒了讀書人的樣子。

    估計是李泌在他心裏的印象很好,還沒有傳說中這麼下作。張九齡又想到,這李泌真的是因爲這事不想見自己嗎

    張九齡想了想當初在張說府上見到的那個孩童模樣,突然在馬背上笑了

    隨從看他笑了,心說你在書院吃了閉門羹,怎麼還能笑的出來

    “我不信他是那樣的人。”

    張九齡說出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後,便打馬向前跑去

    目若秋水,如此乾淨清澈的一雙眼睛,怎麼會只盯在銅錢眼裏呢他不見我,定然是有別的原因。

    至於是什麼原因,張九齡想到了一個人,就是和自己在皇宮裏一起見聖人的賀知章。

    賀知章是祕書省正監,也就是張九齡的上官。大唐的祕書省就是國家圖書館,賀知章是從三品的館長,張九齡是從四品的副館長,都是屬於位高清貴的官職。

    按說這圖書館的館長是個清閒的職位,無非就是帶着手下的副館長,還有那些郎官們管理好那些經史子集就行了。可這賀知章不同,平日裏很少來祕書省,倒是經常去聖人那裏。

    早在張說得勢的時候,張九齡就知道這賀知章是幹什麼的,也知道賀知章就是站在張說身後的那人。

    後來張說被宇文融幹翻,眼看性命不保的時候,賀知章輕飄飄的一句“張說,無憂也”,張九齡就十分震驚的看到,張說不但性命無憂,最後官秩和爵位竟然也沒受到影響。

    帶着真是驚煞天人般的震驚感,張九齡踏上了被貶之路。

    就在上午自己與賀知章見聖人之前,賀知章不但說起了李泌,還又說道:“此子目若秋水,日後定爲卿相。”

    通過當年張說一事,張九齡對賀知章的話深信不疑。可想到賀知章只是名義上的祕書省正監,其實背後做的是讓人觸目驚心的事,張九齡便對他是又敬又怕。

    怕也沒用,該見還得見,不然,這張九齡心裏能鬱悶死。可沒想到的是,從書院出來,一路急跑到了賀知章府外,賀府的家僕說,家主不在。

    張九齡擡頭看看天,天色灰沉,一副欲要下雪的樣子,就在心裏想着這天色賀監能去哪裏

    無奈,張九齡只好悶悶不樂的回家了。

    其實,就在張九齡站在書院門口外時,賀知章就在這書院裏,正和李泌坐在書院暖融融的茶室裏,一邊品着李泌精心熬煮的書院茶,一邊輕鬆愉快的聊天呢。

    兩人今日聊得話題很深,卻都是一副輕鬆的樣子,儘量把那些話往輕裏說。

    “小友,裴張二人,你更喜歡誰”

    “老友,這兩人我都喜歡。”

    賀知章笑了笑,說道:“若是這二人最後都隨了你的意,你可想過會有什麼後果”

    李泌燦然一笑,給他斟滿了茶杯,說道:“老友,這後果是什麼,我自然知道。這也是今日你來此的緣由吧”

    “無事不登書院門。哈哈哈哈”賀知章笑着捋了捋那把美髯。

    李泌也笑了。賀知章笑過後,說道:“小友倒是有眼光,我也看好了這二人。”

    李泌眨眨眼,笑道:“那這裴耀卿”

    賀知章一揮手,說道:“宋璟看中的人,自然不會錯。”

    李泌又道:“張九齡”

    “張九齡歸我,你千萬不要伸手。”

    “今日沒空。”

    賀知章一聽又笑了起來。這時,李泌伸出一隻手去,賀知章就在那隻手上拍了一下,隨着“啪”的一聲脆響,兩人同時說道:“善”

    而這個時候,張九齡騎在馬上,瘦弱的身軀裹在錦袍裏,頂着凜冽的寒風,正帶着那名隨從往城南的賀知章家裏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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