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看着困得不行的蘇月,笑道:“困就睡吧。”
“好”
她從包裏拿出一個墊子,把包當作枕頭,然後靠在上面眯着眼睛:“你也睡吧”
她不擔心蘇木會把她怎麼樣,目前她的力量是人間所能容納的力量上限,理論上沒有任何人能打得過她。
“我還不困。”
蘇木剛說完,就發現蘇月已經呼呼大睡了,他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然後悄無聲息地站起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夜風帶着露水的寒意和不知名的花香,從蘇月的鼻尖拂過,絲絲冷風順着她的領口、袖子和褲腳鑽入,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從睡夢裏甦醒了過來。
“晚上了嗎”
天色暗淡,夜空無月,只有淡淡的星光透過茂密的樹葉照射進來,讓她勉強可以看清周圍的事物。
阿青呢去哪了
她迷迷糊糊地從地上坐起來,手在草地上一撐,摸到一大攤溼漉漉的東西。
“啊。”她心裏一驚,湊上去仔細看了一下,才發現是水。
露水
朝四周看了看,幽暗的灌木叢隨風輕輕晃動,似乎有什麼動物藏在裏面,原本清秀挺拔的樹木在黑夜裏彷彿一個個扭曲的人影,無言地屹立在遠處與近處的邊界。
“阿青”
蘇月喊了一下,聲音大到她都嚇了一跳,然而這片密林中只有樹葉在沙沙作響,沒有任何人迴應她的呼喚。
到底發生什麼了爲什麼我睡覺的時候一點也沒有察覺到
如果是在地獄,蘇月睡覺可能會小心一點,但在力量被封印了千年之久的人間,她沒有絲毫的害怕。
難道是那個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星光照耀在草地上,軟墊旁的那攤水反射着幽暗地光芒,像是一灘血跡。
她檢查了一下週圍,只有那一個地方有水漬,其他地方都是乾燥的。
看來不是露水,是阿青喝水弄灑了
水壺在揹包旁邊,也看不出來有沒有被動過。
但是如果阿青在她睡覺的時候喝了水,她大公級的身體本源肯定會有所察覺的
忽然有嗚咽聲在灌木叢中響起,其聲戚然,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驚悚。
“誰”
蘇月警惕起來,撿起了一根比較粗的樹枝,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一朵紫色的花盛開在灌木叢裏,纖細的花枝在夜風下來回搖曳,花瓣暗紫,花蕊淡紅,在星光下帶了幾分妖異的氣質。
花瓣微微張合,嗚咽聲再度響起。
這這是什麼花居然可以發出聲音
蘇月蹲在花前,好奇的用樹枝輕輕的撥動了一下紫色的花瓣。
花瓣閉合,一秒後再度張開,一道雄渾的男中音在這片安靜的密林中響起:“蚍蜉撼樹,可笑”
蘇月的眼睛一下子睜大,慘痛的記憶瞬間充滿了她的腦海。
火焰,鮮血,冰冷的長劍。
怒吼,哀嚎,轟鳴的戰鼓。
一隻隻身穿黑甲的大惡魔手掌沾着粘稠的液體,爭先恐後的順着平滑的黑曜石磚一路向上,爬上了高聳的城牆,和牆頭的紅甲大惡魔戰在一起。
每分每秒都有惡魔戰死,每時每刻都有鮮血噴涌,蘇月身穿白衣,手持最常見的黑鐵鍛造的長劍,如同一隻在城牆上翩翩起舞的蝴蝶,所到之處,皆剩斷臂殘肢。
長劍沒有開鋒,劍刃也沒有經過打磨,映不出敵人的臉,也不會有鮮血滑落,但就是這樣一柄平淡無奇的長劍,在蘇月的手中,刺入了一個個精銳的惡魔士兵的胸膛,撕開了他們那強勁有力的肌肉。
一隻惡魔領主發現了端倪,站在遠處拉開了長弓,精鐵鍛造的箭矢悄無聲息的穿越城牆,正中長劍劍身。
咔嚓。長劍應聲而碎,蘇月毫不意外,她臉色平靜地扔下劍柄,隨手撿起某個惡魔的長矛,繼續披荊斬棘,勢不可擋。
魔氣,洶涌如潮。
這一刻沒有持續太久,只聽一聲沉悶的響聲,一隻即粗糙又精緻,纏着幾根繃帶,看起來無比矛盾的手抓住了蘇月的矛尖。
“蚍蜉撼樹,可笑。”
“我只求一隅”
矛尖在手掌下寸寸破碎,蘇月抽回只剩下槍身的長矛,轉身一矛劈下。
空間在矛頂破碎,出現了黑漆漆的空間裂縫,然後隨着矛頂在二人間繪出一個半圓。
漆黑的半圓型裂縫橫貫在二人之間,彷彿一座無法跨越的橋樑,也彷彿兩個互相矛盾的極端。
予之迴應的依然是那隻粗糙而又精緻,看起來無比矛盾的手掌,矛上那足以裂金斷石的恐怖力量擠破了繃帶後,在暗紅色的掌心停住。
繃帶根根斷裂,如同死掉的蝴蝶般,飄落在地。
“你比他更有天賦,可惜,你也必須死。”
這是蘇月最後聽到的話。
你也必須死
也必須死
“不”
蘇月猛地從回憶中驚醒,眼前依舊是花瓣微微張合的紫色小花,四周的樹林靜謐,只有微風偶爾吹動樹葉的聲音。
她喘息着,低下頭,閉上了眼睛,想要平息自己洶涌的內心。
花瓣再度閉合,然後又一次張開,重複的話語在林間響起:“蚍蜉撼樹,可笑”
“蚍蜉撼樹,可笑”
“蚍蜉撼樹,可笑”
“蜉蝣撼樹,可笑”
你踏馬有完沒完
蘇月怒不可遏地睜開眼睛,手中的樹枝狠狠的抽向這朵紫色的小花。
啪
樹枝抽到了地上,炸開一排細碎的泥土,樹枝也隨之崩斷。
是一陣恰到好處的微風吹過,讓紫花躲過了一劫。
不,不要衝動。
蘇月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緩和下來。
這朵花雖然煩人,但十分奇異,有着她沒有見過的特殊力量,不能就這麼輕易毀掉。
“蚍蜉撼樹,可笑”
蘇月額頭青筋暴起,好懸沒有又一樹枝劈下去。
雖然不能毀掉它,但也不能讓它一直這樣叭叭,回想了一下最開始的場景,蘇月撿起另一根樹枝,試探着又碰了一下紫色的花瓣。
紫花顫動了一下,然後輕輕閉合。
片刻後再度打開,與之前同樣音色的男中音再次響起:“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記憶如同潮水,再度涌上她的心頭。
黑暗,寂靜,陰森的燭光。
壓抑,沉悶,冰冷的牆壁。
一個身影在這幽暗,佈滿了微弱燭光的城堡裏不斷地前行,腳步輕盈,身手矯健,躲過了一隊又一隊的巡邏大惡魔,逐漸逼近了那扇棗紅色的大門。
吱
大門忽然開了,一個一等惡魔裏面退出來,轉過身,臉上的恭敬瞬間變幻成了狂熱與興奮。
有巡邏的惡魔向他行禮:“游龍山領主。”
卻被他一巴掌扇翻在地:“領主以後叫我游龍山大公”
“是是,游龍山大公”
游龍山大公無聲的大笑着,高高的揚起了他那長着茂密毛髮的頭顱,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像只大猩猩。”蘇月在心中評價,然後在巡邏惡魔離去後,推開了棗紅色的大門。
“游龍山大公,還有事嗎”
迴應他的是一道無比犀利的劍光
柔軟的科多獸毛製成的躺椅轟然炸開,索隆腳尖一點,飛身後退。
然而他雖然在後退,兩側的場景卻比他後退的更快
他以最快的速度,正面迎接向了那道犀利的劍光。
整座黑堡都轟然震動了一下,一聲憤怒無比的吼聲響徹了整座不眠山。
索隆的左小臂被劈成了兩半,只剩下一層皮肉連接着,鮮血灑滿了大廳,看起來悽慘無比。
“炎獄爲什麼”
蘇月什麼也不想說,但看着索隆那真摯的眼神,她還是開口了。
“一因一果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