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孟把人帶進來後，陸煙兒覺得有些眼熟，“你以前是不是經常來飲食樓喫飯？還在冊子上記過名字的？”
錢滾滾嘴角微抽，“在下錢滾滾，是東道樓的老闆。”
陸煙兒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你是誰了，你身後那個小廝，是叫小多對吧？原來你就是東道樓的老闆，那之前來我們飲食樓，是來刺探敵情的咯？”
錢滾滾解釋道，“我是上個月才當上桃李鎮東道樓的老闆的，之前的老闆是我的三哥，現在已經回京城了。我與他歷來不合，自然不會幫他做事。”
他的脣角剛要勾起，又壓了下去，眸子裏劃過一道暗光，顯然想到了不開心的事情。
沈秋忽然問道，“飲食樓的菜方，是誰泄露出去的。”
錢滾滾眸子裏劃過一道讚賞，卻故作高深地問道，“背叛飲食樓的人，不是已經找到了嗎？如今已經是個廢人，被囚禁在牢房之中。難道沈老闆認爲，背叛飲食樓的其實另有其人？”
陸煙兒也有些驚訝，“相公，你懷疑趙明也背叛了飲食樓？”
沈秋點點頭，“每個人都有軟肋。曲流愛慕虛榮，趙明愛子如命，只要掌控住他們的軟肋，想讓他們背叛飲食樓很簡單。”
陸煙兒奇怪地問，“那你之前怎麼不試探一下趙明？”
沈秋解釋道，“有曲柳的下場在前，趙明不敢再輕舉妄動。而且當時飲食樓只剩下趙明一個廚子，若是把他也處置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便先留他一用。”
“後來嚐了東道樓的菜，我便知道他出賣得不徹底，還有所保留。有人吃了東道樓的飯菜，吃出了問題，我便打消了繼續追究的想法。”
“我還發現曲柳不識字，趙明卻是識字的。東道樓的老闆應該是讓他們一個口述，一個手寫了飲食樓的菜方。”
“若是東道樓的老闆謹慎一些，或許會讓人把曲柳口述的菜方寫下來，若是他不謹慎，只是聽了個大概，那就發現不了菜方小小的變動。”
“所以最後東道樓用上的菜方，應該是趙明寫下的有問題的菜方。”
錢滾滾聽完之後，不住地鼓掌，心服口服道，“沈老闆真是心細如塵，分析透徹，在下佩服之至！”
陸煙兒目瞪口呆，“我怎麼就沒發現呢？”
她不但沒注意到曲柳不識字，趙明不但會識字還會寫字，更沒想得這麼多，和丈夫一樣連過程都分析得頭頭是道，好似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一般。
難道是自己太笨了？
她一直覺得自己挺聰明的。
可現在卻不得不對自己的智商產生懷疑？
自己真的那麼笨嗎？
沈秋一看錢滾滾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的猜測全對了。
他並未把自己只是揣測的事情說出來，而是表現得料事如神。
“沒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我的眼睛。”
錢滾滾歎服不已。
“沈老闆是個聰明人，我也不和你賣關子了。”
“那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
“不瞞你說，趙明給的菜方的確是錯的，有兩種可以當作調料的藥材加在一起，長期喫會鬧出人命。”
“我爹及時發現，便決定不再用飲食樓的菜方，怕把東道樓的根基毀於一旦。現在我已經找出錯誤之處在哪裏，並把錯誤的地方糾正了過來。”
沈秋輕抿一口茶。
“商場如戰場，沒有什麼情分和道德可言。”
“飲食樓雖然在桃李鎮出名，可想要撼動東道樓的根基，還是如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你完全可以就此用現有的飲食樓的菜譜，把桃李鎮東道樓的生意做起來。”
“就算你如此做了，我們也不能拿你怎麼樣。”
“可你放着這麼大的誘惑不用，反而來沈府把找我們，還表明你自己立場，撇清自己與東道樓上一個老闆的同盟關係，把飲食樓與東道樓的矛盾，從你自己身上剝離乾淨，意在告訴我們，你不但不想與飲食樓爲敵，還想與飲食樓友好共處。”
“讓我想想，飲食樓還有什麼值得你如此做。”
“飲食樓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上新的菜品，而且道道味道都身受客人們的喜愛，你們可以一時盜取飲食樓的菜方，卻在飲食樓有了提防和防禦措施之後，再也盜取不了。”
“所以你想與飲食樓合作。”
他的語氣非常篤定，表情堪稱冷漠。
若不是飲食樓還有利益可圖，東道樓或許會想辦法把飲食樓消滅乾淨，獨佔飲食樓的菜方，以或許更多的利益。
錢滾滾苦笑道，“沈老闆什麼都猜到了。我第一次來飲食樓喫飯，看了一處好戲，正是我那不爭氣的三哥鬧出來的幺蛾子，從那之後我就打消了站在飲食樓對立面的念頭。可惜三哥是個蠢的，一直看不起事實，沒有從那件事，以及飲食樓之前發生的事情之中，看出一些東西，仍舊繼續與飲食樓作對。”
“那時我有心想阻止。”
“可我其實只是錢家不受寵的庶子，並沒有多少話語權。”
“更合理那時爹把桃李鎮的東道樓交給三哥練手，我只是跟着來學習的，所有人都聽他的，即便是心裏不贊同，不想那麼做，也因爲不敢得罪他而照做了。”
“現在爹把桃李鎮的東道樓交到了我的手上，樓裏心術不正的人都被我換掉了。我向你保證，只要你們與我合作，東道樓便再也不是你們的敵人，而是你們的友軍。”
陸煙兒不知什麼時候掏出一盤夏威夷果，用專門撬開果子的鐵製開果器輕輕一撬，裏面圓溜溜的白色果仁就露了出來。
她遞了一顆剝好的果子，遞到丈夫嘴邊。
沈秋下意識地低頭吃了。
等喫完後，纔想起這裏還有外人在。
他倒是不覺得害羞，只是面上不露聲色地想，剛剛的行爲有沒有損失自己的嚴肅、成熟、牢靠和深度？
與普通商人談生意，自然怎麼隨意都無所謂。
可東道樓的人，還是值得提防的。
只有讓東道樓得人知道他不好惹，纔會在起了壞心思的時候度量幾番。
他們心裏有所忌憚，纔不至於那麼快就給飲食樓找麻煩。
從剛剛到現在裝出來的深不可測，好像一下子因爲吃了媳婦喂到嘴邊的果子而消失殆盡了。
他卻完全生不起氣來。
罷了。
若是東道樓的人還敢來找麻煩，他再多套幾次麻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