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的臉紅了一下，嘴硬道，“真的沒什麼，只是和娘聊天的時候，聊到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情，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這種事她只好意思跟娘說。
要是讓爹或是三弟妹知道了，那得多丟臉啊？
沈老漢看出春兒不想再說，便也不準備勉強追問下去。
他勸了陳氏一句，“春兒和夏兒都自己成了家了，且現在日子都還過得不錯，你就甭操心那麼多了。”
陳氏聽完更生氣了。
“日子過得不錯？你親眼見到了嗎？”
“先不說春兒過的是什麼一日，一個人拉扯一個兒子，肚子還有個小的，別人沒見到她的丈夫，孩子們的爹，難免有說些閒言碎語。”
“就說咱們夏兒，自從嫁出去，和家裏往來就少！”
“上次回來也只是匆匆見一面就走，誰知道她是不是報喜不報憂，在咱們面前裝出一副過得很好的樣子的？”
“她從小性子就非常要強，要是真的過得不好，肯定不願意讓我們知道！要是真的過得好，也不會那麼多年不跟家裏來往！”
“上次我問她爲什麼不給孩子辦滿月酒，她跟我說她相公說了，生了兒子再辦滿月酒！你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要是家裏真的過得很好，不差那點銀子，會連給孩子辦滿月酒，也得等生了兒子再辦？”
“而且當初那梁博怎麼跟我們說的？他說他這輩子只喜歡春兒一個，絕對不納妾，求我們把春兒嫁給他！”
“可上次我問春兒了，她說男人哪有不納妾的！”
“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要不是經歷了太多，她哪裏能那麼平靜地說出那樣的話？”
“你這個當爹的，一點兒都不在乎自己的孩子，每天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該不會是什麼都沒想吧？”
“難怪我頭髮白得比你快，你倒是輕鬆得很吶！”
沈老漢被懟得啞口無言。
他沉默良久才問，“這些話你怎麼沒跟我說過？”
陳氏冷笑一聲，“你根本不關心她們，我跟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呢？你還不是照樣讓我別操心，覺得又是我想多了！要是你多關心一下，她們也就不會什麼事只跟我說，你跟你這個當爹的說。”
這些事在她心裏存了太久了。
雖然平日裏存着也就存着，可一但吐露出一點就不吐不快，恨不得把自己的委屈和對兩個女兒的擔憂全部說出來。
沈老漢覺得自己有點兒冤，“我雖然是她們的親爹，可畢竟是個男人，你和她們一樣都是女人，她們有什麼事情自然只好意思跟你說。老三和老四商量事兒的時候，不就經常來跟我商量嗎？你顧着女兒一些，我顧着兒子一些，誰都沒閒着，你就別自己委屈了。”
他還是覺得老伴兒想的有點多。
陳氏懶得跟他爭下去，說起了重要的事情，“夏兒不是說回了京城就給家裏寫信，告訴我們她新的住址嗎？可這都幾個月過去了，信送得再慢也該到了。”
沈老漢樂觀地說道，“她身爲深宅後院的主母，回去之後肯定得忙事情，說不定忙起來就忘了，等她想起來後自然會給咱們回信的。”
陳氏的眼睛不自覺撐大，滿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老漢，“你真這麼覺得？真的這麼想的？”
沈老漢遲疑道，“不這麼想還能怎麼想？你別總是把事情往壞了想，壞事兒哪裏那麼容易就輪到咱們身上？”
陳氏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和沈老漢打一架的衝動。
她也不是沒和他打過。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起，她不和他打架了，鬧得不愉快就罵，自己單方面罵得痛快了，心裏也就舒坦了。
這次她顧不上女兒和三媳婦在場，劈頭蓋臉地給了沈老漢一頓罵。
沈老漢，“……”
就挺丟臉的。
但他要是敢還一句嘴，老伴兒肯定能罵更久。
想想還是算了。
有句話說得好，小不忍則亂大……大貓還是什麼。
讓她罵夠好了，反正也不少塊肉。
從他多年的經驗來看，讓她一次性罵個夠，罵夠了就不會罵了，還會安生好一陣子。
說不定有時候她會良心發現，對他感到愧疚，給他做一雙新鞋子示好。
雖然現在他的鞋子已經夠多了。
但從小穿鞋就廢的他，是永遠不會嫌自己的鞋子多的。
陸煙兒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眼睛不自覺地和大姐對上，從她眼裏看到了見怪不怪的表情。
原來娘罵起人來如此兇悍？
還真是長見識了！
幸好娘從來沒有罵過她，不然她真的招架不住！
也不知道爹是怎麼做到，面不改色地站在那裏被罵的。
謝小孟見情況不妙，偷偷溜去找老爺了。
這樣的場面，還得老爺親自來才鎮得住！
沈秋趕來的時候，陳氏已經罵得差不多了。
陸煙兒給陳氏沏了一杯茶，格外乖巧地說道，“娘，請喝茶。”
這種時候最好乖一點，免得被殃及池魚。
雖然她被殃及的可能幾乎沒有，但乖一點討喜一點準沒錯。
陳氏喝完茶後，便準備繼續開罵。
沈秋喊了一聲，“娘！”
陳氏看過去，問道，“怎麼了？”
沈秋可疑地一頓，“我剛剛做木工活兒的時候，衣服扯出一條大口子，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就幫我縫一下吧。”
陳氏歇了口氣道，“我現在正忙着呢，你脫下來放到我的房裏，我晚上休息之前給你縫好，明天早上給你拿去。”
沈秋輕咳一聲道，“明天早上我很早就要出門，這身衣服也是要穿出去的，能不能現在就幫我縫好？”
陸煙兒疑惑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她怎麼不知道，他又要一大早出門？
要去哪裏呢？
沈秋給了媳婦一個眼神，側着身對媳婦比了個手勢。
陸煙兒雖然沒看懂那個手勢是什麼意思，但也看出來丈夫讓娘幫忙縫補衣服，是爲了幫被罵得狗血淋頭的爹解圍，配合地說道，“娘，我最近眼神不好，針線活兒都不怎麼碰了，他的衣服我也不想給別人縫，你就幫他縫一下唄。”
陳氏哪能看不出他們之間的互動，知道他們這麼做是爲了勸自己消停。
只好嘆了一口氣，歇下繼續罵老漢的心思。
沈老漢這才走到陳氏旁邊坐下，沉穩地對衆人說道，“你娘擔心夏兒過得不好，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既然擔心，就寫封信問問吧。總不能一直癟着，我倒是不至於多想，就怕把她憋壞了。”
這是壓了多久的火啊？
罵得比以往哪一次都狠！
一點兒也沒在晚輩面前給他留面子，還興師動衆地把家裏所有人都驚動過來。
他面上雖然無事發生，心裏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這回可好，在晚輩面前一點威嚴也沒了。
幸好老四不在這裏，不然又得樂呵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