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鄉村夜話之短篇 >第57章 鬼剃頭
    80年代的時候,電燈纔在農村普及,人們終於結束了點煤油燈的時代。

    在那個煤油燈的時代,鬼狐事件似乎很多,不知是真實的,還是人們在寂寥無聊的夜晚編出來打發時間的。

    記得人們經常提起一起鬧得紛紛揚揚的黃皮子事件,在鄰城一個地區,那裏的人被它們折騰的不輕,比如,剛包好的餃子會無緣無故消失一大半;剛把煤油燈點上,突然滅了,但沒一絲風;在燈下喝茶的時候,會被一隻無形的手打一巴掌、、、、、、不勝枚舉,都是黃皮子搗的鬼。

    還有狐狸事件,有一家人,家裏闖進了一隻狐狸,他們把它打了出去,可是不久後,這家人遇上了禍事,家破人亡。

    像黃皮子、狐狸、蛇、刺蝟,民間稱它們爲“四大仙”,若是闖進家裏,不要打出去,而是“請出去”(慢慢地趕出去)。

    電燈帶來了光明,趕走了黑暗,也一併把一些陰暗邪祟的東西趕走了。但它們走得徹底嗎?要我看,在90年代的農村還不是那麼徹底。今天,我就講一個可怕的故事。

    在我的記憶裏,有一條衚衕,它狹窄,幽長;一張人臉,沮喪傷心;一面窗戶,黑暗明亮;一個燈泡,散發着黃光。

    這些組合起來,就是那個故事,一個姓馬的女人的故事,她就住在那條衚衕裏,她家有一面明亮的窗戶,房樑上掛着一個15瓦的黃光燈泡。她的臉起初是喜眉笑眼的,可後來就沮喪陰鬱了。

    按村裏的輩份,我管她叫嬸嬸,這裏,我稱她爲“馬嬸子”。

    馬嬸子嫁到我們這裏一年後,她男人就去外地務工了,她在家操持家務,哄孩子。

    馬嬸子人品很好,人勤勞又本分,左鄰右舍都很喜歡她,我家就是她的鄰居之一。那年我10歲,我很傾慕她,因爲她漂亮,在我眼裏,她與那些粗手笨腳的婦女不同,她白白的皮膚,精緻的臉龐,纖細靈巧的手,就像個從城市裏來的女人。她還有一頭柔順烏黑的頭髮,不幹活的時候就散開辮子披在肩上。

    馬嬸子每晚都在燈下繡花,孩子在身旁睡着,一幅溫馨的畫面。

    可是有一天,孩子突然大哭,眼睛直直地盯着窗戶,馬嬸子把他抱在懷裏哄,也向窗戶看去,黑黑的明亮的窗戶上印出他們的影子,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接下來幾天,孩子都會在相同的時間大哭,馬嬸子也知道小孩子能看見大人看不見的東西,她害怕了,不禁納悶會是什麼東西呢?可能是孩子的奶奶吧,她想。孩子的奶奶在她懷孕7個月的時候去世,臨終前還一直遺憾看不見孫子了。

    孩子的哭聲讓大人煩躁,馬嬸子找了村裏一個懂道行的老先生尋求主意。老先生用針把孩子的手指扎破,把血塗抹在孩子的額頭,唸了幾句旁人聽不懂的咒語,說:“好了。洗臉的時候避開這個地方,七天之後即使洗掉孩子也不會哭了。”

    從此,孩子安靜了。

    過了幾天,馬嬸子抱怨自己的頭髮少了,她來我家串門,低下頭讓我媽媽看她的頭髮,我也湊上去看,果真是少了,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白白的頭皮。

    “去醫院看看吧?”媽媽提議。

    馬嬸子點點頭。

    幾天後,她,說是在孃家那邊看了箇中醫。

    一天晚飯後,媽媽說去馬嬸子家玩,我也要去。媽媽納奇道:“你不是怕黑,不再出去玩了嗎?”

    “馬嬸子家我就去。害怕也去。”我說。

    馬嬸子家飄蕩着中草藥難聞的氣味,我一進門就捂住了鼻子。

    “好點兒了嗎?”媽媽一進門就問。

    “唉!”馬嬸子搖搖頭,嘆了口氣。她正準備喝藥,說:“喫一個療程再說吧。”

    我向她的頭髮瞅去,好像比之前又少了。

    媽媽是個話癆,一講起來就沒完沒了,不知不覺到了9點半了,很晚了,但她還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我困了,咱走吧。”我對媽媽說。其實我是怕馬嬸子煩。

    “別鬧!再玩會兒。”媽媽不耐煩地說,繼續講她的。

    我不高興地撅着嘴,眼珠子四處亂轉,我的目光掃過窗戶,但馬上返回去,因爲我發覺窗戶上好像有個奇怪的影子,它在馬嬸子的影子後面,手裏拿着好像刀子的東西,正在剃馬嬸子的頭髮。那個影子長着一顆帶角的奇形怪狀的頭,眼睛是紅的,獠牙伸出來,裸着上身,後背跎成個大疙瘩,腰間繫着黑布,再往下看不見了。它簡直就跟我在畫本上看到的陰司惡鬼一模一樣。

    窗戶上還有我驚訝的表情,媽媽滔滔不絕地講話的側臉。

    “窗戶上有鬼在削你的頭髮!”我驚恐地對馬嬸子說。

    馬嬸子停下繡花的手,訝異地看着我,又向窗戶看去。

    “什麼也沒有啊!”馬嬸子說,她的話音都變了,雖然沒看到,但她還是害怕了。

    “胡說什麼呢你!”媽媽訓斥我,把目光從窗戶移到我身上。看來她也看不到。

    我一直盯着窗戶,那個鬼影子變得越來越透明,最後消失不見。它回地府了?

    媽媽拉着我回了家。大門、房門關緊閉後,她似乎鬆了口氣。

    我看到她那緊張的樣子,問:“是不是你也看到了?”

    媽媽壓低聲音說:“我沒有看到,但是我相信你說的。那是‘鬼剃頭’啊!不要再聲張了,否則我們也會有麻煩。”

    我點了點頭,害怕地摸了摸我的麻花辮。

    不知過了多少日子,當我再看見馬嬸子的時候,她的頭上包着頭巾,她說她的頭髮全掉光了。我和媽媽沒再靠近她,我們是愧疚,但我們也沒辦法,並不是故意袖手旁觀。

    馬嬸子的男人拋棄了她,她哭着回了孃家,再次聽到她的消息的時候,是她死亡的消息,她是自殺的。聽說,在棺材裏,放有一把柔順烏黑的頭髮,那是她生前把掉下來的頭髮捋順,攢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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