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首屈一指的相術大師,虛若無再也看不清朱允熥的運勢前程,不由心下詫異,到底朱允熥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才造成這個現象
壓下心底疑惑,對允熥道:“殿下可願隨我到園內走走”
朱允熥點頭,出門並排緩步。
“我認識元璋的時候,他纔剛和馬皇后結婚。”虛若無像是隨口聊天一樣,“那時我便說:小兄弟,你有大氣運,二十年內,天下必是你囊中之物只過了十五年,他便開國稱帝”
“皇祖父能有開天之功,也離不開先生等文臣武將出謀劃策,兵士效命殺敵,所謂氣運,也不過是聚衆,衆志一心,如滾雪球般越來越大。”朱允熥習慣性的唱反調。
“殿下所說也不無道理。”虛若無淡然一笑,毫不在意,繼續道:“轉眼間,四十五年過去了。當年我倆君臣相得,而後來他隨着權勢愈來愈大,掌控欲、猜忌心也愈發旺盛,屠殺功臣勳貴,我的建言他也不聽。索性歸隱而居,怡情山水,免得相看兩厭”
“北伐勝利今何在,滿路勳貴滿目衰,王法高置明堂巔,殺盡腐朽方釋懷”朱允熥怒裝一逼,“這些人忘了北元是怎樣欺壓我華夏百姓,以爲趕跑北元,就應該自己作威作福了,人怎麼能活成自己曾經最討厭的樣子勳貴官吏不恤民,貪財好色,飲酒廢事,無視民間疾苦,貪贓枉法。當大明律、大誥是擺設麼”
朱允熥還不罷休,問虛若無道:“永嘉侯朱亮祖在廣東,結交豪族、橫徵暴斂,害死番禺縣令,敢問威武王,這樣的人不該殺麼”
朱元璋或許有清掃開國功臣的嫌疑,但是你自己也不要給他遞刀子所殺之人,有幾個不是按律執刑就比如藍玉,或許造反無辜,但絕對取死有道不過株連過重,也是洗不白的。
虛若無側頭掃了眼朱允熥,這個吳王平時低調本分,生怕禍事上門,如今怎變得如此慷概激昂他的心境早已到了古井無波的地步,淡然道:“你搬出大明律大誥,是爲了想問我,爲什麼不按皇明祖訓,支持你當皇太孫麼”
也不想想原來的朱允熥是什麼樣子,壓得住母族外戚麼到時大明是姓常還是姓藍允炆母族勢弱,朱元璋都要幫他掃清障礙呢
朱允熥回道:“不是我一定要當太孫,這麼多年過去,一切早已塵埃落定,當個清閒的富貴王爺也不是不行。縱情山水,看看我大明江山,固所願也”
手握重兵的藍玉、常升沒死怎麼可能放你出去就藩就算他們死了,你就藩的可能性也小的可憐。虛若無不答。
這其中最大的兩個得利者,當然是朱棣和朱允炆,兩人分工明確,各自選擇目標下手。
允炆庶出,朱標不死,嫡長子朱雄英不死,他沒有一絲機會,允熥給了呂氏撫養,反而讓她難以下手
而朱棣早不滿立允炆爲皇太孫,但他上面還有兩個嫡出的哥哥,秦王和晉王,不死也輪不到他
虛若無首次默然,很多事情,一串聯起來,哪怕當時是多麼的合理,事後想起也會感覺不正常。
他意向是支持燕王朱棣的,但立嫡立長都輪不到他若想要上位,前面必定不能有人。
“我是元妃的元嫡長子,祖訓的第一繼承人,誰會放過我”朱允熥低吼。
“太子是受皇上責備猜忌,心情鬱結,染病而亡,我親自檢查,不會有錯”虛若無只能這樣說道。
“我父可以說是古往今來,父子關係最好,權利最大的太子,監政國事。皇祖父會猜忌他想想給他配備的班底,哪一個不是朝中棟樑,軍中猛將。他若想要當皇帝,說一聲,皇祖父不會考慮多久就會退位,哪怕他造反,皇祖父都會說:兵力夠不夠,要不要我再撥點給你就算失敗,也會拉着他的手,陪他一起總結失敗經驗,爭取下次成功”朱允熥繼續說道:
“我父雖性格仁慈寬厚,但他不是懦弱他是作爲未來的皇帝培養的,如有不法,照樣呵斥貶訓,文治武功,朝堂內外,誰不拜服桀驁如秦王、晉王、藍玉衆人,馬首是瞻我父若登位,誰人敢反”
“這樣的太子怎麼會因心情鬱結而染病難道你不知道色目人的混毒術天下無雙嗎”
“你說太子是被混毒所殺,可有證據”虛若無看着腳下池塘的鯉魚,猛然問道。
朱允熥:“我若有確鑿證據,早就親自面聖,何必在威武王面前牢騷。”
“我早已退隱,不再過問朝廷之事,吳王殿下怕是找錯人了。”虛若無已有逐客之意。
這時,天空一聲鷹啼傳來,朱允熥望去,一隻矯健的雄鷹正在清涼山頭翱翔,看着腳下淺池的游魚,漫山的楠木林,不由得又裝一逼: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言罷,也不告辭,長笑着轉身離去,只留下虛若無站在那裏,半晌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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