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霞表情驚訝，真實無虛的驚訝，完全不加任何掩飾。
下一刻，如果之前曾經發生過的那樣，她那張正氣凜然的俏臉，突然就像漩渦一樣逆時針旋轉起來，然後又迅速順時針旋轉，但沒有恢復原樣，而是變成了裴秀研那張濃妝豔抹的人工網紅臉。
“原因很簡單，我得罪的人不多，其中有能力做出這種誇張至極的幻境的，也只有你裴秀研，或者說亡靈之主裴秀研一個，我不需要猜測，就能肯定是你。”
“哈哈！”
裴秀研怪笑，煙燻妝隨之舞動，妖豔而又魅惑，而且還有些歇斯底里。
宋樂沒有任何反應，雙目如同萬年深潭，平靜無波。
半響，裴秀研才收住笑聲，舔着紫紅色的嘴脣，慢條斯理道：“看來，宋樂你還是不明白你自己到底有多麼重要，不知道你之所有會有今天的真正原因。”
“是麼？”
宋樂眉頭閃過淡淡的驚訝，很快又平息下去。
“我可以告訴你一點，宋樂，你瞎濛濛對了正確答案，但是其中過程跟你想象的有極遠的偏差，甚至就根本不是一回事。”
裴秀研不知道從哪裏取出一根細長的女士香菸，拿ZIPPO打火機熟練點燃，瀟灑地深吸一口，慢慢吐出一個個菸圈。
又半響，菸圈在走廊上方散盡，沒有等到宋樂任何反應的她才繼續道：“不過沒關係，反正我也沒有打算隱瞞，更沒必要在你面前炫耀什麼，你只當是你猜對了就好。”
她的食指拇指相搓，輕輕彈掉菸灰，又用捏着菸蒂的右手環指身週一圈，爽快承認道：“這一切確實是我做的，是我藉助【深淵凝視】的力量製造出來的幻境，目的是想把你困在這裏，最好是能在這裏幹掉你。”
“哈哈……”
又是一陣歇斯底里的瘋狂大笑，然後像踩了急剎車一樣戛然而止，表情也從扭曲急速恢復平靜。
“這麼解釋，你可滿意？”
裴秀研的脣角微微挑起，弧度甚是詭祕。
宋樂搖頭輕嘆，“我沒有覺得滿意，只是覺得自己不小心惹上了一個神經病，並且這個神經病看起來還有些本事，能給我製造一些小麻煩，這讓我很是沮喪。”
裴秀研沒有因爲被罵成神經病而生氣，脣角繼續保持着詭祕的微笑。
“在這裏，想要玩小聰明、耍小手段是沒有用的，如果你不能正視自己的內心，你根本不可能走出去。”
“正視內心？”宋樂冷笑，“裴秀研，你知道這幾個字在哪裏能經常聽到麼？”
“哪裏？”
裴秀研饒有興趣問。
“傳(⊙?⊙)銷課堂，”宋樂譏諷道：“那些大師，不管在語氣方面，還是在話術方面，都要比你更加高級。”
“你那些正視內心的把戲，在他們看來只不過是最最基礎的把戲，是他們幾十年前玩剩下的手段。”
“哦？宋樂你真是這麼想的？”
裴秀研的表情一點都不像生氣，更像是驚訝，甚至是驚喜。
“難道不是？”
裴秀研難得正經起來，“這麼跟你說吧，宋樂，如果你真是這麼想的，那我可就要大大鬆口氣了。”
“嗯？”
宋樂疑惑。
裴秀研抿嘴一笑，“因爲你要是這麼想的話，就會被永遠困在這裏，我的目的達到，怎麼會不大大鬆口氣呢？”
宋樂若有所思道：“看來想要突破幻境，關鍵就在於正視內心了？”
他又點頭道：“仔細回想一下，你這個方法還真是有點道理。”
“之前我經歷的幾場幻境，有真有假，有親身經歷，有我內心恐懼，還有我心中渴望，但都跟我的內心有關。”
“比如我和陳夕第一次見面，就是我的親身經歷，然後又是我最爲懷念的記憶，所以你才能順利侵入我的內心世界，並以此製造出困死我的幻境。”
“比如再往前，我把繩索看成眼鏡王蛇，這個不是我的親身經歷，卻是我心中曾經最大的恐懼。”
“再之後的，我看到了醫院中的允兒，那是真實經歷。”
“我看到陳夕離開睡夢中的我，以及在小院裏攔下她爭吵那段，又是心中渴望卻沒能實現的夢想。”
“最後，在醫院看到沈輕霞，以及看到你，想來應該是真假摻半，沈輕霞是假，你是真；那些語言中也是有真有假，沈輕霞照着劇本念出來的爲假，你改了臺詞念出來的，又是真……”
“不對，應該說最後這場醫院的爭論全都是假的，只不過是你在照貓畫虎而已。”
“啪啪……”
裴秀研雙手鼓掌，看起來是真歡喜，而不是強顏歡笑。
“不錯，宋樂你的表現真的是相當不錯，如果不是因爲我不喜歡男人，或許我就會被如此睿智的你給征服了呢。”
“嗯？”
宋樂察覺不對，但是又找不到問題所在，只能試探着想從裴秀研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裴秀研沒有賣關子，直截了當地道：“道理你都懂，方法也教給了你，現在的問題是，當一切重新選擇的時候，你會選擇放手嗎？”
“當所有的選擇都擺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會選擇原諒嗎？”
“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你只有正視你的內心，作出最佳選擇，這個把你困死的幻境纔會崩塌，放你離開這裏。”
宋樂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很明顯，裴秀研口口聲聲所說的放手，指的是放陳夕離開，讓她去實現她的使命。
而選擇原諒，則是讓他原諒陳夕的不辭而別，原諒陳夕拋下他和宋允兒，獨自進入危險異常光輝戰場，一直到現在還生死不知，讓他和宋允兒過上顛沛流離的生活。
“所以，如果我正視了內心，最後選擇了放手，選擇了原諒，就能突破幻境，順利離開了？”
宋樂笑容滿面地問道，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那麼，你真有能做到嗎？”
裴秀研掩嘴嬌笑，篤定道：“我敢打賭，你根本沒有辦法做到哦。”
宋樂思索半天，最後苦笑着搖頭道：“抱歉，我真的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