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攜父成神錄 >第四十一章 芳邑備戰
    《攜父成神錄》

    八月十九,芳邑

    葬禮是在雲頂湖邊辦的。

    經過一天的精心調養,在蔚軍夜襲中受傷的村民們情況穩定了下來。柏夜隨隊跟傷員們連夜趕回了芳邑。

    早晨路過客棧時,柏夜遠遠看見玲蘭頭纏白巾站在門口,默默地注視着車隊。

    她還得堅守在客棧裏。慈姑姑還被困在第三屯,乙弛又跟着海州兵跑了過去。雖然現在已經沒了什麼住客,但江家商隊又折返回來了,客棧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打理。

    柏夜牽着騾子慢慢上山,隔着老遠,相顧無言。

    短短几天,多年來平靜的生活就被徹底打破了。兩個年輕人受到的震撼和折磨,久久沒法平復。

    把活着的送回家照顧以後,芳邑的人們替死了的洗淨身子,堆在雲頂湖邊的柴堆上,化了。

    葬禮之後,頭纏白巾的老傢伙們像是換了個人。退隱芳邑的二百餘名除役老兵,和他們的家人一起,爆發出了驚人的活力。

    小小山村沒有辜負監察司薛京大人的眼光。叔伯們一起動手,連夜已在上山小路各個關節之處,釘好了厚重的圍欄;雲頂湖畔每個凸出的石坪石臺上都壘起了矮牆。短短一天時間裏,整個芳邑搖身一變,成了梯次有序、縱橫勾連的堡壘。

    鎮上的女人們平日裏只是種茶炒茶,現在也換了活計。

    安里正不知從舊鎮的哪個庫房裏,翻出了滿滿幾筐特製的箭頭,直接送到了馮嬸家裏。

    她家妯娌三人每年都要親手做些竹箭,給小叔叔們打獵用。箭支的品質向來深得叔伯們的推崇。昨天開始,她們又義無反顧地開始做箭了,鎮上的孩子們也都被招來幫忙。

    除了烤竹、校直和開槽須經她們仨親力親爲,上油、熬膠、黏羽、裝簇這些工序,臨時被抓來的小孩子,很快也幹得熟了。

    交還了騾子的柏夜站在馮嬸兒家低矮的院牆外,默默地往院子裏看。

    女人和孩子們無聲地忙碌不休。院子裏卻少了最愛熱鬧的二勇的身影。

    二勇是馮家的老二,腦子不大靈光,但卻是鎮上的大活寶,天天總跟大小孩童們打鬧在一塊。

    他的葬禮之後,芳邑孩子們平素掛在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柏夜看見了坐在牆角下的孔巒,他是德生叔的小兒子。眼下他正背靠着矮牆,身周已經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箭桿。據說從昨天起,這孩子不再四處野了,話也少了。

    看着專心致志修剪尾羽的孩子,柏夜忍不住伸出手,隔着矮牆輕輕撫了撫他的小腦袋。小巒手上停了停,卻沒有轉頭。柏夜張了張嘴,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柏夜在村裏這逛逛,那看看。轉着轉着才發現,已經回到了自家門口。

    他走進屋子,草草地扒拉開扶手椅上的雜物,一下子癱在椅子裏。

    在外奔波了幾天,像是過了幾年。他覺得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歇了好久,柏夜漸漸感覺身體通暢了一些,腦袋卻愈發昏沉。他強撐着脫下了髒得不成樣子的長袍,褪下了皮靴。

    柔軟堅韌的靴子已經三天沒離過腳了,汗水浸泡得內襯已經有些板結。

    柏夜簡單地揉搓了一下腿腳,隨手掏出了椅邊匣中的精細工具,撈起桌上的一副護臂,擱在膝上慢慢地調試。

    珊瑚金的內嵌關節,蛟筋擰的蓄力彈簧,焰鼠胃囊的襯墊,赤鍊銅的機擴,濯銀的框架。這套火語大師領銜打造的連肘護臂,幸好一直放在家裏,沒被那個西陸大師看到。要不然,指不定會出什麼事。

    柏夜知道,如果沒有極爲特殊的原因,西陸人是一輩子也不會和他人合作東西的,更何況是三個長老合制一件作品。

    而這護臂,還只是十八歲成人禮的三件套之一。最後一件還沒做好,長老們就匆匆閉了關,到現在他還沒見到實物。

    這事鬧得他心癢癢了好久。可說起來,他的生日纔沒過幾天。

    現在想想,恍如隔世。

    認真地調理好護臂,柏夜的心情放鬆了不少。他收好工具,換了身乾淨的袍子,隨手把髒衣服扔進角落的木盆裏。看到盆已經滿了,心忽地一顫。

    王姨不會再來家裏邊數落自己,邊收拾打掃了。

    老王和小王都不在了。安伯打算安排人把王姨送去白水城。徵詢意願時,她什麼話也不說,也沒有一滴眼淚。

    前敵司已經發通告過來,庫存軍糧勿送前線,另有安排。但昨天晚上王姨還是埋頭鑽進洞窖,仍舊如常一般默默整理糧袋。

    聽陪守在窖外的女人們說,糧食裝袋的聲音響了整整一夜。

    很多事已經徹底改變了。芳邑的未來,每個人的未來,也會都改變吧。

    等柏夜迷迷糊糊地醒來,才發現他已經睡了整整一箇中午。

    他揉着肚子,想着該去客棧找玲蘭姐蹭飯了。

    芳邑的事暫時他已經插不上手了。叔伯們打了雞血一樣,把所有活兒都分配得明明白白。

    一部分人正在加緊修葺舊鎮的房屋機關。按照大夥商議的結果,倘若真的遇到危險,全村老小都要上山避險。

    另一撥人冒險從密道去了馬場,文三叔的馬場建在關南平原一處隱祕的山坳裏。那裏養着三十匹駿馬,這些戰馬是多年來叔伯們最大的祕密之一。

    現在柏夜能做的,就是去幫小蘭姐吧。客棧那邊肯定也忙。

    柏夜剛出門,就看見安伯揹着乙弛的長弓,一晃一晃地從山道上走了下來。

    看見小夜,安伯揚了揚下巴,問道:‘“忙完了?”

    “嗯,骨灰都送到家了。”

    安伯的臉上勉強展開了些笑容。

    走近了柏夜才發現,他的身後還揹着一捆竹箭,便趕忙接了過來。

    卸下了箭捆,安伯的身子明顯地晃了一下,柏夜忙回頭輕輕扶住。

    “您歇會兒,咱聊聊天……小乙和慈姑姑,都安好吧?”

    “閻王的弟弟,就是那個閻羅將軍,囑咐雲州弓騎營派給他不少活兒。那些兄弟們也挺熱情,小乙忙起來,就不會一直被你慈姑姑追着罵了。”

    安伯苦笑着說:“他的弓我保養好了。換了細弦,雲州的箭支也能用了。”安伯拍了拍柏那捆竹箭,“咱們做的箭比雲州的要好,只是沒那麼多。一會兒也託人給他捎去些,好教他別辱沒了你閻王叔的名頭。”

    柏夜吐了吐舌頭。

    自從閻王叔意識到,這回自己死不了了,就一直不停地念叨着,要把“拐跑”自己骨弓的乙弛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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