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剛要擡左腿掃向柏夜,忽然一怔,正在發力衝穴的靈力不知怎地一下突破了那個小丫頭設下的枷鎖,卻失控般繼續向下,從緊貼着柏夜手掌的穴道中狂瀉而出。
這下子小師叔終於有些失色。想要極力掙脫柏夜鐵箍般的右手,身體卻僵住了,聽不得使喚。
下一瞬,柏夜猛然撒手,一躍而起向後連滾丈多遠,順手撿起盾牌護於胸前。
兩人身形乍合即分。
一直遊刃有餘地在場地上週旋的小師叔,被摸了一把後,忽然就停了手。
場上能動不能動的,也全都住了手。大小師姐和海盜們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小白和小乙猜出了個大概,但還是嚴陣以待,準備迎接小師叔更爲猛烈的進攻。
小師叔眼神複雜地盯着柏夜,思考了片刻,淡淡地說道:“恩。輸了。”
說罷,頭也不回地向場下走去。
歡呼聲來得晚了些。
等到四個小夥伴全都跳到柏夜身旁,大校場四周才響起了零星的掌聲。所有觀衆都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甚至判斷不出是海盜頭子手下留情,還是那個九老堂的弟子暗中佔了什麼便宜。
滿頭霧水的觀衆們紛紛交頭接耳互相打聽:“那個海盜是不是說過,碰到他身體就算贏了?”
“沒有吧?反正咱們是沒聽見吧。?”
“那怪了。又不是大姑娘家,怎麼被摸了一下腳,就跑啦?”
……
留在場上的海盜同伴們受傷都不重,大多是被銀鐗敲到了胳膊大腿,還有個年輕些的是被小白的騎槍抽中了小腿骨,剛被同伴們攙起來,一瘸一拐地蹦了兩步忽然站住,扭過頭來深深地看了白凌羽一眼。
小白苦笑着點頭致意,接着比出了個讚賞的手勢。
乙弛他們這才注意到,小白的肋下似乎又滲出了鮮血。
“怎麼?牽動舊傷了還是?”
昨天小白的肋下剛被四殿下的刀戳了個洞。九老堂的醫術再高明,身體也是需要時間來恢復的。今天兩場比賽下來,小白似乎狀況還沒有恢復到最佳,衆人的臉色全都陰了下來。
小白隨手拍了一下義弟的肩膀:“根本不在意我,還瞎操心個啥!”
他又當胸擂了乙弛一拳:“老四捅的是左肋,這次是右肋啊!”
小白望着默默離場的海盜們,低聲嘆道:“那小子看着不大,比我厲害。剛纔他已是點到爲止。我卻慌了,發了力才自己撞到他的刀尖上。”
柏夜也是心有餘悸,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情複雜地對大夥說:“他們的實力各個強於我們。尤其是小師叔,一接觸就知道,我根本控不住他的。而且他左腿已經彈起來了,憑他的實力,一腳就能廢了我的胳膊。”
大師姐面無表情地拉着小師姐就走,淡淡地甩給三個扭扭捏捏地小夥子一句話:“人家給了面子咱就接着,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難道真的要我們跟羽林軍打嗎?那幾個校尉可是島上的老熟人了,到時候控制不住,我肯定會把他們打死的。可那還怎麼談合作……”柏夜他們回到觀禮臺,正聽見小師叔一本正經地跟四殿下解釋。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足夠周圍的文武百官尷尬不已。
四殿下一擡頭,正好和白凌羽四目相對,兩人誰也沒說話,立刻各自扭了臉。
小師叔熱絡地站起身來,拉着小白的手把他按在了自己的身邊。
白衍和白凌羽分坐小師叔的左右兩側,侷促不安地扭動着。
江靜瀾拉着玲蘭蹦蹦跳跳跑過來,遠遠地就嘬起了牙花子。“還並列冠軍呢!過了一宿了,還跟兩個小娘們似的。”
小師叔的眉毛跳了跳,仔細地盯着江家大小姐看了半天,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接着招呼柏夜過來,正色囑咐道:“以後那招不要亂用。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聖靈之子麼?”
使了吸人靈力的陰招之後,柏夜一直有些愧疚。聽了小師叔的話,訕訕地連連點頭。
知曉其中關節的小夥伴們也都吐了吐舌頭。他們現在所處的環境,實在是有些兇險的。雖說柏夜已經拋頭露面,但還是萬萬不能大意。除非,即時滅口……
其實關於柏夜的真實身份,九老堂主至今還矇在鼓裏。她還不知道昨夜在江家別院,海盜羣島的人已經跟這些年輕人接上了頭,甚至還對練了一宿。
她想當然地認爲小師叔和柏夜是真正的一家人,剛纔纔會在校場之上故意放水。
最關鍵的,大小師姐這一個多月始終和芳邑人在一起,所見所聞不少,卻沒有跟她多說半個字。
果然,身旁的大皇子重重地哼了一聲。
“父皇。馬上就是決賽了。如果您同意,我想親自下場。”
皇帝眼皮都沒擡,懶懶地回道:“大人不要欺負小孩子。再說,你是監國,又馬上要親帥大軍出發了。萬一有什麼閃失,不好。”
大皇子的臉一下子由青轉紅:“您不會真的認爲他們能贏了我吧?”
“都沒怎麼發揮。你對上這幾個孩子會怎樣,也未可知。”
聽了聖上冷淡的回話,大皇子怔怔地呆在了原地。
他既然親口提出了下場比試,自然是也隱隱感覺到了威脅。老四昨天顯露出來的實力已經然他很震驚了,現在他又有了海盜羣島的鼎力支持。
再看看那幾個正在抓緊時間做最後休整的大帥府少年。大皇子忽然,真的,有些動搖了。
這天下還沒成爲我的天下,就有這麼多新人要冒頭來搶了嗎?
他再也坐不住,不顧失禮騰地站起身來,急匆匆地離席走向了自己的羽林二隊。
他這邊一動,觀禮臺上隨即又有個人影悄然離開了席位。
躁動的觀衆等不得太長的時間,即便有全副武裝的軍士彈壓,場下的氣氛仍然熱烈得有些狂亂。
觀衆區中,到處都有青衣小帽的夥計小跑着竄來竄去。
芳邑小隊已經走到觀禮臺下,準備上場了。小白望着對面的看臺,壓低了嗓音說:“看見那些人了嗎?他們是帝都最大賭坊的夥計。這三天的對抗賽冷門疊爆,老闆肯定賺得盆滿鉢滿了。但是沒人會收手的,接下來咱們是最後一場了。”
柏夜不太懂這方面的事情。永順也有賭坊,但小叔叔們是堅決不讓他進去的。
乙弛倒是插了一嘴:“不知道我們的賠率是多少。”
“你怎麼,會這個嗎?”
“軍驛裏誰不玩兩把……我娘又從不給我錢,那點軍餉怎麼夠花。”
“不怕你娘和蘭姐知道了削你!”
乙弛嘿嘿一樂,不說話了。
柏夜探頭看了看觀禮臺四周,悄聲問小白:“恩,一會兒贏了羽林軍,會不會走不出這個大校場啊?你看這滿場的士兵。不知道大皇子會不會翻臉。我剛看見他的臉色,實在是有些難看。”
“你沒事吧?”小白一臉震驚地瞪着柏夜:“這滿場的兵……他們不是羽林軍啊!這些是金吾衛!”
說着他使了個眼色。柏夜好奇地探頭看去,左近一個金盔金甲的英俊校官正衝小白擠眉弄眼。
小白跟他比劃了兩下,露出了壞壞的笑容:“那是我的小跟班。讓咱們好好打。他在咱們身上押了半年的俸祿。”
“那……一會兒他能掙多少啊?”
小白的手勢還沒比劃完,後腦勺就重重捱了一擊。
他駭然回首,身後卻是自己的老孃。柏夜、乙弛和大小師姐不知何時全都遠遠地退了好幾步。
“別費勁問了。你們一賠二,他們已經從一賠一降到一賠十了。”大帥夫人沒好氣地罵道,“只讓我押一千兩。我想押個十萬兩但他們不肯接。這老陶太雞賊了!”
柏夜這才反應過來,帝都賭場自然肯定是江家的產業。十萬兩這麼重的注,換了誰也不肯讓夫人這麼佔便宜的。
小兄弟們正偷笑間,白凌羽忽然注意到,老孃的身後不知爲何出現了幾個金吾衛,慌慌張張地卻不敢上前,急得直搓手。
直到柏夜扯了扯他的袖子,擡頭細看他才發現,敢情老孃正扛着那個槍囊。
夫人氣鼓鼓地說道:“聖上來觀戰,今天他們沒讓我把槍帶進來。剛纔特意跑到校場外面車裏去拿進來了。別廢話,這場該用了。”
“娘……一千兩,不至於吧!”
“混賬話。不當家你就不知道柴米貴。能掙兩千兩,讓我上陣都行。”
夫人說罷,看着張大了嘴巴的孩子們,也自知有些不大合適,口氣終於軟了下來:“我不是那個意思,剛纔我看到大皇子去囑咐他手下了,不放心。”
她正色道:“說歸說,笑歸笑。你們千萬不要小瞧大皇子的本事。剛纔二隊的那招合體衝刺你們也看見了,什麼感覺?”
“三人合力,我覺得勉強能接下吧。小夜肯定沒問題。其他人,也自然會小心的。”
“你錯了。”
夫人的臉色沉了下來:“儘量不要給他們機會使出那招來。更千萬不要正面扛。”
“剛纔木丫頭跟我說了。上一場受傷的弟子還沒轉醒,甚至功力可能就此廢了。那招式有點邪門。威力不是三倍,是九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