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正心情忐忑着, 忽然聽見楊帆“嘖”了一聲，開口說道：“這天氣這麼冷，又這麼黑, 竟然有人站在村口抽菸。該不會是被老婆趕出來了吧！”
顧沉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窗外, 忽然愣住。
“爸！”顧沉搖下車窗，探頭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沉沉？”顧建國搓了搓快被凍僵的手指, 憨憨笑道：“太晚了，爸有點不放心。出來迎迎你。”
顧沉趕緊打開車門, 讓顧建國上車：“這麼冷的天, 你等我幹嘛呀！我不是說了嘛，我晚上到家。”
“天都黑了。我不放心。”顧建國反反覆覆就那麼兩句話。因爲車廂內開着空調, 冷熱溫差一刺激, 顧建國只覺得鼻子發癢, 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楊帆特別有眼力見的遞上紙抽盒。臉上表情訕訕的。特別不好意思。
顧建國擤了擤鼻涕, 瞅着駕駛位的楊帆：“這位小哥兒是——”
“哦, 我叫楊帆。是姚總派來送顧沉同學回家的。”楊帆頓了頓, 笑着說道：“我們姚總說了，顧沉同學是我們廠子的貴人。貴人回家，我們必須要服務到家。”
“哦，哦，”顧建國聽的滿頭霧水，也沒太聽明白。只好說道：“辛苦你了。餓了吧？一會兒回家，現成的飯菜。咱爺倆好好喝兩杯。今天晚上你就擱家裏住一宿吧。明天早上再回市裏。天這麼黑, 雪又大, 這路太不好走。”
楊帆笑道：“還是不了。我媳婦孩子還在家裏等我呢。”
顧沉開口勸道：“楊哥還是給家裏打個電話說一聲吧。天黑路滑, 這道確實不太好走, 你喝了酒開車, 我也不放心。”
楊帆遲疑了一下，顧沉繼續說道：“現在都快八點了。喫完飯至少也得九十點鐘。太晚了。你回市裏至少也得三四個小時。就算到家，也得後半夜了。嫂子擔驚受怕的，也休息不好。”
楊帆想了想，覺得顧沉的話也對。笑着說道：“那行。那就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顧建國憨厚笑道：“你能把沉沉送到家，我還得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
說話間，楊帆已經把車開到顧家的院子。顧家人聽到動靜，一窩蜂的從屋裏衝出來——
“怎麼纔回來呀！你瞅瞅都幾點了！”
“還說等你回來喫團圓飯呢！你是想把我們餓死啊！”
“你說說這麼晚。天黑路滑的，我們得多擔心。你咋就不知道早點回來呢！”
“你弟早就回來了。下午三點多鐘就到家了！就你這麼慢。”
顧沉剛下車，就聽到家裏人七嘴八舌的一通埋怨。可顧沉的心裏卻莫名其妙的涌起一股暖流，原本近鄉情怯的忐忑不安一下子就被這些抱怨給衝散了。
“媽！二叔，三叔，大姑，二姑，小姨，老舅……”顧沉一個個的打過招呼。就聽長輩們不耐煩的說道：“你可別墨跡了，快點進屋吧！不嫌冷啊！”
說着，也不知道是誰，照着顧沉的後背推搡一把。讓顧沉趕緊進屋。
“那什麼，行李吶！我把行李給我大外甥搬屋裏去。”老舅說着，擼胳膊挽袖子的掀開後備箱，看着後備箱裏滿滿登登的年貨，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啥呀！”
顧沉的堂兄弟姐妹和表兄弟姐妹還有小侄子小侄女們立刻擠上去，驚喜的哇哇大叫：“好多好喫的！還有玩具！我看到遙控汽車了！”
這咋還出來個姚總！
顧家人面面相覷。顧建國說道：“進屋再說吧！”
顧沉被一幫人簇擁着推進一樓堂屋。顧爺爺顧奶奶還有顧沉的姥姥姥爺都在炕上坐着。見到顧沉進來，頓時喜笑顏開：“我大孫子（外孫）可回來了。”
“咋回來這麼晚呀！”
“爺，奶，姥姥，姥爺。”顧沉笑着說道：“我下午兩點半的飛機，四點半到的雪城機場。沒想到這邊雪下這麼大，道上花了三四個小時。”
“你弟弟下午就回來了。”顧爺爺說道：“我問他咋沒跟你一塊兒回來。他也不吱個聲。就說你跟大老闆一起坐車走了。不帶他。他也不知道你幹啥去了——”
“可拉倒吧！”顧沉的大姑打斷顧爺爺的話，衝顧沉說道：“你可別聽你爺爺擱那和稀泥。那小白眼狼打從進屋，那小嘴叭叭叭的就沒停過。說三道四竟整那些沒用的。讓我懟兩句，不吱聲了。”
顧沉皺了皺眉，解釋道：“我上午讓朋友開車帶我去商場買點年貨。忘了時間了，中午連飯都沒喫好，就往機場趕。”
顧沉的大姑立刻接口道：“那別說了。趕緊喫飯吧！”
頓了頓，又數落顧沉：“你小孩兒家家的別老亂花錢！擱那地方買啥年貨呀！那地方東西得多貴！家裏啥也不缺。雞鴨魚肉都備的足足的。你爸算着你回來的時間，今天早上剛殺了一隻大黑豬。我跟你說那肉老香了。”
“就是那毛太難扒。我跟你媽燒水禿嚕一上午！還管你三爺爺家借的噴槍燎豬毛。老費勁了。”
說話間，顧沉大姑又張羅着放桌子熱菜：“……都餓的不行了。你爺爺奶奶就偏心你，非得等你回來再開飯。誰說啥都不好使。”
說着，又讓堂妹叫顧琇出來喫飯：“……讓我說兩句，就鑽屋裏了。誰叫也不出來。賭氣囊塞一下午了。我都不稀得說他。你說還是個大學生呢，大過年的，這點兒禮數都不懂。書都白讀。”
“大姑姐。”顧媽媽輕笑着打斷顧沉大姑的話：“大過年的，別說孩子。”
“你就護着吧！那就是個小白——”顧沉大姑話沒說完，看着坐在一旁笑眯眯的楊帆，硬生生的住了嘴。
顧家人七吵八嚷的在堂屋裏放了三個桌子。按照輩分坐好了。楊帆因爲是客人，被安排在主桌，跟顧沉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爸爸叔叔舅舅們坐在一起：“咱們喝酒的爺們坐一桌，她們不喝酒的，跟孩子坐另外兩桌。”
顧爺爺話音未落，就聽顧沉的小叔揚聲說道：“哎我說沉沉，你都上大學了。是不是得來兩瓶？”
顧沉倒了一杯啤酒，起身說道：“那我敬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還有諸位長輩們一杯，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你這不行啊！”顧沉的大姑特別嫌棄的說道：“你都大學生了，得整兩句詞兒。就像之前在學校演講似的，像樣點的。”
聽到顧沉大姑的話，坐在飯桌旁的孩子們立刻起鬨拍巴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