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是夜裏,所以推門的聲響格外大。
正靠在牀頭,對着窗外發呆的男人,緩緩收回視線。
看着出現在眼前,面色冰冷了,一身蕭殺之氣的男人,寧成功並沒有多驚訝。
平靜對上他的眼,許久後,才扯動乾燥的嘴脣,低啞出聲:“你終於來了!”
從他出獄到現在,一直在等兩個人。
一個是顧司承,一個是寧輕晚。
可這兩個人,誰都沒有出現在他眼前。
顧司承脫了外套,隨意扔在沙發上,拉過椅子坐在寧成功身前,修挺的身軀顯得格外慵懶。
緊接着,男人掏出香菸,點燃。
煙青色的煙霧從脣齒間吐出,在半空中逐漸氤氳開,襯得男人的俊臉越發的邪肆,同時也增添一絲戾氣和危險的氣息。
寧成功肺不好,聞不得煙味,劇烈咳嗽起來。
顧司承瞥了他一眼,岑薄的嘴脣輕勾,挑着眉梢扯出一抹輕蔑的譏笑。
煙霧,不停往外噴吐。
寧成功的咳嗽也越來越厲害。
一側的助理,偷偷瞄了眼自家老闆,沒作聲。
這明顯是故意的。
一支菸燃到盡頭,顧司承才漫不經心地掐滅菸頭,筆直的雙腿自然疊交,清冷的眸子輕飄飄的落在寧成功臉上。
寧成功咳得臉色發白,原本糟糕的身體,此刻更是虛弱不已,隨便就能被人奪去性命。
見顧司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寧成功忍不住身體的不適,張嘴開口:“你今天來,想做什麼?”
這些年,顧司承有無數種辦法可以弄死他,可偏偏要留着他的命,讓他在監獄裏受盡折磨也就罷了。
後來,竟也肯鬆口,同意讓他保外就醫。
他想了想,大概是輕晚的緣故。
輕晚這些年都在外國,他也知道顧司承在找她。
只要他活着,輕晚就會回來。
“你覺得我想做什麼?”
顧司承反問,聲音冷入骨髓。
寧成功一陣語塞,蒼白的臉頰泛着無力之色。
“看你這表情,倒是怕我想做什麼。”男人修長的指腹輕輕搭在椅子扶手,骨節分明的指腹不輕不重的敲擊。
每一下,都像是在對寧成功的靈魂審判。
寧成功心裏咯噔一下,蒼老的眼神凹陷,緩緩擡眸,眼底劃過一絲恐慌。
見他露出懼色,薄顧司承滿意的笑了。
“寧輕晚想盡辦法,將你從牢裏撈出來,能不回國嗎?”
顧司承慢悠悠出聲。
“你犯下的錯,就由你女兒來償還。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看着你的女兒是怎麼替你贖罪的。”
果然是輕晚回來了!
寧成功猛地先開被子,着急下牀。
由於身體不適,重重摔在地上,渾身骨頭如同碎裂一般,痛意傳遍全身。
他強忍着痛意,艱難地爬到顧司承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褲腿,眼鏡猩紅,“我纔是那個罪人,你恨我怨我,甚至殺了我都可以。求你,放過輕晚,她是無辜的。”
顧司承冷眼睨着寧成功,卻在他說寧輕晚是無辜時,眼底滲出一團怒火,高大的身子微微前傾,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殘破之人,一字一句道:“寧輕晚是無辜的?”
寧成功抿緊薄脣,臉色蒼白。
“爲了寧家,費盡心思勾引我。女兒勾引我不夠,還替你和我母親牽橋搭線......”顧司承冷笑出聲,“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無辜,唯獨你們父女,最該死!”
最後的結果是,他家破人亡,差點死在病牀上。
“這件事和輕晚沒有關係。”寧成功眼眶裏堆積着淚水,表情痛苦,傅分不清是疼的還是懊惱。
“顧先生,晚晚她是真的喜歡你,當初——”
“給我閉嘴!”
顧司承一腳踢開寧成功的手,站起身,渾身的怒火已經燃燒到極致,將他的理智燒得乾乾淨淨。
喜歡他......
寧輕晚喜歡的是,顧家背後的勢力。
如果他不是顧家繼承人,她還看得上他,費勁心思製造機會與他相遇嗎?
如果喜歡他......
怎麼會在他癱瘓在牀,最需要人安慰時,帶着所有的錢逃走。
那個女人,她沒有心!
此時。
寧輕晚抱着年年,高高興興地往樓上走
小傢伙跟只小貓兒似的,乖乖順順地趴在她懷裏,紅潤的小嘴打着哈欠。
寧輕晚摸了摸他的小臉,柔聲道:“我們就在外面看一眼,看了就走。”
年年點頭,下巴輕輕搭在媽媽脖子上,大眼好奇地打量着周圍。
滴——
電梯門打開。
寧輕晚格外小心的往裏看了一眼,沒看到有保鏢守在外面。
正慶幸沒人發覺時,房間裏忽然傳來激烈的低吼,這聲音很是熟悉,像是......
如此大的聲音,惹得年年也好奇轉過頭長睫不安的眨了眨,將寧輕晚摟緊。
是顧司承!
寧輕晚雙手一抖,抱緊年年,轉身就要往外跑。
可剛挪動腳尖,便聽見顧司承氣急敗壞的聲音。
“我告訴你,你和寧輕晚這輩子都別想好過!”
“她越是看中什麼,我就越是要毀掉什麼。我要你親眼看到,自己心愛的女兒毀在我手裏。”
“寧成功,你別想着死。你只要敢死,我立刻讓寧輕晚去陪你。”
“你不是......”寧成功滿臉淚水,卑微至極,“你不是喜歡晚晚嗎?怎麼捨得......”
“喜歡她?”顧司承勾脣,笑得極其殘忍,“與我而言,寧輕晚現在就是件任人發泄的器物。要麼扔掉,要麼送給別人玩......”
送給別人玩......
毫無感情的薄涼聲音傳入耳膜,寧輕晚心臟劇烈刺痛,渾身力氣彷彿被抽空一般,無法挪動腳步。
她知道顧司承恨她,可沒想到狠到如此地步。
玩夠了,就送給別人......
在他心裏,自己已經如此不堪了。
直到年年軟軟的聲音響起:“媽媽......”
寧輕晚猛然回神,捂住兒子的嘴,抱着他往外走去。
大概是走得太匆忙,轉身時不小心撞到門框,樓道里發出一聲巨響——
聽見聲音,助理急忙跑出來,卻什麼也沒看到。
“顧先生,是風吹的。”
也是這聲巨響,讓酒精上頭的男人找回了點理智,也意識到剛纔說了什麼。
送給其他人......
他真的喝醉了!
寧輕晚這輩子就是死,也得死在他身邊。
顧司承捏了捏眉心,抓起外套,身體踉蹌地往外走去。
走到療養院門口,將外套隨手一扔,疲憊的坐在樓梯上,微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麼。
冷風之下,淒涼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