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亂世長寧 >第8章 秀女丹青色
    細長的娥眉下一雙婉轉流波的杏眼,小巧瓊鼻,最扣人心絃的是那脣瓣,輕淺的粉嫩觸感,彷彿讓人忍不住湊上前去咬上一口,再向下勾勒,便是一身飄散衫裙,其上綴着繁複而不妖媚的雋秀蘭花,女子微帶淺笑,卻在娥眉之中藏了淡淡愁緒,令見者皆有一種想要伸手撫平她眉眼間愁緒的愛憐之意。

    女子的輪廓勾勒完整,荊長寧又是擡筆落毫,在女子身後繪出一江春水,江畔隨意墜着細草,草葉浮動出風的弧度,正襯着女子飄揚散落的長髮。

    這一背景於紙上躍現,一時之間氤氳出一種出塵之態,女子回眸淺笑,竟是真的一瞬間讓人覺得可傾城國。

    石業不由沉浸在畫間呆滯,直到荊長寧最後一筆輕觸在雪色宣紙之上,一朵墨蘭輕垂在女子額間。

    “不知……大人覺得這女子如何?”荊長寧擡眸問道。

    石業骨碌吞嚥了一口唾沫,目光閃爍出急迫的光,就像餓久了的狼,直直將渴望之色不加掩飾地投在荊長寧身上。

    “先生……先生果真能爲在下尋着這畫中女子?”他話語急促,微帶嘶啞,“別說千金,就是萬金,在下也願意雙手向先生奉上!”

    荊長寧面露惶恐之色,說道:“在下何德何能,怎敢收取大人萬金,從丹國前往羽國一個來回,千金足矣!”

    荊長寧知道,萬金之言只是石業一時激動難以自持纔會說出這樣的言辭,一旦等到他冷靜下來,絕不會真正兌現萬金的言辭,放眼石業這些年闖下來的家業,若以銀錢折算,也不過五萬金左右,又怎麼可能真的用五分之一的家產換一個虛無縹緲的尋美之說?

    而千金與五萬相比則又是不同,千金對於石業來說並不至於到難以送出的地步,更何況這樣的推脫之詞更是會讓石業對自己的信任更重,也因此產生一種好感。

    正如荊長寧若思,石業聽得荊長寧推脫之言,心中瞬間冷靜下來,先是一陣後怕,隨後對荊長寧不由泛出敬佩的情緒。

    “先生高義!”他似乎是害怕荊長寧反悔,連忙高聲喚道:“來人,去庫房之中取千兩黃金前來!”

    聞得此言,荊長寧眉眼之中不着痕跡地劃過淺淡笑意。

    想來昨日她還是一個連魚都買不起的乞丐,此時此刻,卻已得一身青衫,千兩黃金。

    可是荊長寧搖了搖頭,這些還遠遠不夠。

    她將目光落在那如離了塵世般美好的畫作之上,心下暗道:局已佈下,便不要回頭,向前行就好。

    ……

    荊長寧沒有拒絕石業留她住宿的邀請,便住入了石府的西廂房之中。

    夜半時分,月色涼如水。

    一隻素手卻輕輕推開闔起的門扉,從那留客的廂房之中走出。

    荊長寧的步伐不快,卻剛巧能避開夜間巡查的侍衛。

    一個輕巧轉身,她的身影落在一間屋舍前。

    這裏不是別處,竟是石業一個姬妾的住所,那姬妾名喚鄭環,只是那鄭環向來不曾得到

    石業的寵愛,住處偏僻,四處巡查的侍衛也不是很多。

    已是夜間,燈火已滅,屋內傳來女子熟睡的勻稱呼吸。

    荊長寧似乎是猶豫了下,然後慢步前行到女子牀塌之前。

    伸手推搡了下熟睡的女子。

    鄭環朦朧中睜開眼眸,便見面前一個清雅的少年郎,旋而她便是意識到了什麼,張口便欲呼叫。

    深更半夜,一個陌生少年闖入已經嫁人的女子房中,即便這少年容顏清雅,她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下一刻,那少年伸出手,虎口便扣住在她微張的脣齒間。

    那手指微涼,甚至還有些柔軟,力道也不是很大,可是手法卻很是巧妙,鄭環掙扎了些許竟是未曾掙脫。

    這樣便僵持了些許時候,鄭環雖說曾是一個商戶之女,但曾隨父也走過幾個國家,後來家中遭遇變故,石業憐其父曾在他手下做過一段時間事情,便收留了她爲姬妾,只是純粹憐憫之舉,娶了她之後便不再多見她,長久以來,她便是這樣一個被遺忘的處境。

    可是也正是因爲這些困頓,她的心志比一般女兒家要好些,見荊長寧只是使巧勁扣住她的脣齒不讓她呼喊,並未多做傷人之舉,心中也漸漸安定了下來。

    荊長寧對鄭環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鄭環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荊長寧見鄭環舉動,便鬆開扣住鄭環的手,隨後恭敬向後退了一步,行了一禮說道:“在下於半夜不請而入,本是不規之舉,但在下實有難以言說的苦衷,還望姑娘見諒。”

    荊長寧舉止嫺雅,退後以示尊重,話語確實壓低了聲調。

    鄭環心中早已不曾害怕,細細思來,自己的確不該呼喊出聲,深更半夜呼喊有男子在自己房內,即便自己心中清白,但難免受人眼色與指點。

    思及此處,鄭環開口問道:“不知這位郎君深夜至此,有何苦衷?”

    荊長寧依舊與鄭環保持恭敬的距離,開口說道:“不知姑娘是否記得三日前,在東市之中曾經因憐憫送過一個乞丐一兩銀錢?”

    三日之前,荊長寧初到丹國,身無分文,衣衫破爛,本來是打算騙些銀錢來度日,卻恰巧遇見鄭環,這姑娘心善,便從囊中取出一兩銀錢給了荊長寧。

    雖說荊長寧靠着自己也不會餓死,但她心中還是感動的,於是便記住了那姑娘的長相,稍一打聽便知鄭環的處境,心中更是感動。

    鄭環聽得荊長寧的言辭,心中卻是震動:“郎君這是什麼意思?”

    荊長寧又是深行一禮,說道:“在下便是當初那個乞丐。”

    鄭環心中一個震動,目光再細細落在荊長寧身上,失了慌張顏色,仔細望去心中不由大是震動。

    三日前的東市,那乞丐面容被髒亂長髮遮着,步履虛浮,甚是可憐。

    而此刻面前的少年郎,面如冠玉,溫涼的月色映在他一身青衫之上,顯出一種出塵的美好與高潔。

    這,當真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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