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亂世長寧 >第61章 良知今何在
    那宮女極是驚慌,她不過是白日喫壞了肚子方纔腹痛去了趟茅房。【零↑九△小↓說△網】

    這一回來,便見一個少年在庖廚裏鬼鬼祟祟。

    明日可是會盟之時,若是出了差錯,以林王的殘忍,想必她必定死得極爲悽慘。

    荊長寧轉身,面容浮現和藹的笑意,她的容貌本就生得極是具有欺騙性,對女子向來有着一定的殺傷力。

    “這位姑娘,小人今日是隨景王而來的門客,因白日顛簸,頗有些水土不服,這纔在夜間出來走了走,走到這裏只是無意。”荊長寧噙着溫潤笑意說道。

    景王?

    暫時不知後果,但看在白日裏那華公也是個奇人的份上,她攀咬一下應當也無妨。

    想到這裏,荊長寧無比真誠地望着眼前的宮女。

    宮女眉心微微一蹙,似是被眼前少年的話有所說動。

    可是……她的腦海中浮現一幕幕的情景。

    林國的王宮之中對宮女的刑法極是苛刻,動輒便是活活打死,當年和她一起進宮的幾個姐妹,如今活下來的便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而她能活下來的唯一原因,便是她足夠謹慎。

    和性命相比,所謂的一時心軟又能算的了什麼?

    她的目光含着愧疚卻沒有絲毫猶豫動搖:“還請這位郎君和奴婢去面見管事姑姑,姑姑自會領郎君面見林王,若郎君所言屬實,值會盟之時,想必林王不會對郎君多有刁難。【零↑九△小↓說△網】”

    荊長寧只覺心間有些微微發慌,雖說鴆毒單獨來下並不會產生毒藥的效果,但此時絕不是面對林王的時機,絕不該在此時橫生枝節。

    想到這裏,她的心思反倒是定了下來,目光冷冷地落在面前的宮女身上。

    她現在是不是應當殺了眼前的這個宮女滅口?

    不。

    荊長寧搖了搖頭。

    且不說眼前這個宮女沒有做出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她下不了手,再者若是真的殺了她,更是會打草驚蛇。

    她該怎麼做?

    她究竟該怎麼做?

    荊長寧向後退了一步。

    她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那宮女見荊長寧未出聲回答,有些歉意說道:“對不起了,煩請郎君隨奴婢走上一趟。”

    荊長寧目光幽幽望向面前的女子:“若是我不去呢?”

    那宮女聞言,警惕向後退了一步:“若是郎君不去,奴婢只好喚此刻在巡邏的禁衛軍前來。”

    荊長寧微微一笑:“姑娘,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交易?

    那宮女意味深長地望着荊長寧。

    荊長寧笑着說道:“雖說我誤闖庖廚有錯,但此事來說,姑娘也是脫不了干係,若不是姑娘一時疏忽離開庖廚,又怎會讓小人有機可乘?此事我們皆是有錯,不如各退一步如何?”

    那宮女皺眉,目光有些畏懼之意,玩忽職守,的確也是大罪。

    可是她還是搖了搖頭:“不,今日你必須隨我前去!”

    玩忽職守不過是受些重罰,還能留下半條性命,若是明日會盟真的出了意外,她不可能有絲毫活路。

    利益清晰,她向來是個謹慎之人,她不會賭。

    更何況,眼前的少年越看越不對勁,愈是推脫,愈是可疑。

    思及此處,她向後退去,朝着庖廚之外跑去。

    不好!

    荊長寧心頭一顫。

    這姑娘怎會如此謹慎!

    萬不可因此出了差錯。

    荊長寧在那姑娘張口便欲呼叫的時候

    ,伸手卡住了她的下顎。

    那姑娘驚慌地在她懷裏掙扎。

    一瞬間,宮女意識到此事必有蹊蹺。

    一瞬間,荊長寧的心頭亂如麻,此時此刻,她究竟該如何做?

    所有的謀略都不可能真正封住這樣一個謹慎到極致宮女。

    除非死。

    難道……她真的要殺了她嗎?

    或許,殺了她之後,她還可以讓落月尋一個手下代替這個宮女,勉強糊弄過去。

    一個宮女而已。

    荊長寧的手腕掐住了宮女纖細的脖頸。

    那女子不斷地掙扎,荊長寧只覺一道鮮活的生命在她的手中緩緩流逝,清晰的,隨着生命的流逝,還有什麼在她的腦海之中被一點一點剝離。

    那是……良知。

    她的確有些時候會無情,比如殺了陳二,殺了那些暗客。

    可是那是他們有該死的理由。

    她可以無情,但她不能沒有良知。

    那生命依舊在掙扎,卻掙扎得弱了些,彷彿一條極細極細的絲線,只需輕輕一掙便會斷開。

    然後兩隔陰陽。

    耳邊忽得聽見一聲低喝。

    “住手。”

    荊長寧下意識鬆開了手,心間竟是一瞬間有了釋然和慶幸。

    也罷,她這般對自己說道。

    然後一道劍光朝她而來,荊長寧迅速回過神來,飛速向後退去。

    一個扭頭,和來人目光重重碰觸到一起。

    時間彷彿定格在了這樣一刻。

    劍鋒刺破秋風,獵獵作響。

    那人身穿一身墨黑的長衫,左手持劍,目光陰冷到極致。

    彷彿萬古的洪荒,千年的凍雪,有一種極致的蒼涼與孤寂。

    他的面容上覆着一張墨色的面具,面具從額頭一直遮掩到嘴脣上方。

    面具之上刻着紋絡,是北地陰冷無情的雪狼。

    目光一個相觸,那人隱在面具之下的眉心微微皺了皺,眼中亙古的冷意卻沒有絲毫搖晃,一如手中長劍。

    “你是誰?”他的話音依舊低沉,像是從地獄間穿透陰陽而來。

    荊長寧向後退了一步,身側,那撿回一條命的宮女不斷壓低了聲音咳嗽,似是恐懼到極致。

    “謝統領大人救命之恩。”她流着淚,話音依舊驚恐。

    男子沒有看她,目光依舊落在荊長寧身上,陰冷的目光流露出像狼一般的貪婪,似舔舐着荊長寧面容上的每一絲棱角弧度,彷彿想透過皮像刻入其間的靈魂。

    荊長寧只覺周身泛涼,像是被一隻餓狼盯上。

    她硬着頭皮說道:“在下只是無意中迷路闖入此處,還望統領大人見諒。”

    “見諒嗎?”那人自嘲地沉聲重複荊長寧的尾音,像是毒蛇伸出開叉的紅舌戲謔舔玩弄着獵物。“就憑你這張天怒人怨的臉,或許我可以考慮考慮。”

    荊長寧心間一顫,步伐不着痕跡地後退。

    那人回劍入鞘,揮了揮手,只見禁衛軍熟稔地退下。

    此處只餘荊長寧和他,還有地面之上壓着聲音抽泣的宮女。

    那帶着墨色面具的男子目光落到宮女身上,輕慢地走到那女子面前。

    手腕一晃便重新掐在了那剛緩過氣的宮女脖頸間。

    “良知嗎?”他低聲呢喃。“那可真是個無聊的東西。”

    語罷,只聽一聲骨骼斷裂的聲響。

    荊長寧便見那宮女頭顱歪到一側,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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